第六章 老鴨煲

　　　　蘇鯉兒忙完跑官府的事兒回來，已是酉時光景。她心里惦記著唐昀先前從夏珩那里拿來的那只老鴨，想著不知唐昀又要做些什么新鮮吃食，有點好奇，再者晚飯的時辰也快到了，便徑直向著提壺小廚而去。

　　進(jìn)了提壺小廚，先前一中午的時間，這里的伙計也都認(rèn)識她了，見她過來皆是恭敬地打招呼，得知她要找唐昀，其中一個機(jī)靈些的小伙計便道：“掌柜的正在后院的小廚房里頭做吃食呢，姑娘去后院就能找著人了?！?p>　　這后院的小廚房，說的就是唐昀自己專屬的那一個。

　　蘇鯉兒道了聲謝，飛快地趕到后院小廚房，隔得老遠(yuǎn)就見到小廚房的煙囪里頭冒出來一溜炊煙，下意識地嗅了嗅，似乎還有一股隱隱約約的香味兒順著微風(fēng)飄了過來，頓時眼前一亮，跑到小廚房前面敲了敲門。

　　門開了，唐昀的臉出現(xiàn)在了蘇鯉兒面前，見她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臉上現(xiàn)出一絲驚訝，道：“鯉兒可是有事，怎的到這廚房里來了？”

　　“事兒倒是沒有，我是生生被你這廚房里頭的香味給吸引來的?！碧K鯉兒伸著脖子往灶臺那廂看了看，一個不起眼的深色陶罐架在灶臺上，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響，蓋子周圍白煙直冒，那香味，饞得她的口水都險些兒要流下來了。

　　猛的一轉(zhuǎn)身，蘇鯉兒笑瞇瞇地看著唐昀，問道：“這是煮的什么，這么香？”

　　唐昀被這姑娘如此直白的回答方式給囧了一下，好在他反應(yīng)快，回過神來忙道：“就是中午夏珩給我的那只鴨子唄?！?p>　　蘇鯉兒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還真是，撲鼻而來的正是鴨肉的香味兒，還混合著一股菜蔬的清香，眼睛猛地睜了開，驚喜道：“是老鴨煲！”

　　唐昀微笑：“答對了?！弊叩皆钆_前，掀起陶罐的蓋子看了看，拿起邊上放著的一個長柄湯勺往里頭探了一下，道：“看樣子差不多了，再燉一會兒，就可以出鍋了。”

　　蘇鯉兒好奇地探頭向陶罐里頭看去，陶罐口繚繞的白煙下方，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罐中鴨子的輪廓，還能看見放在邊上的一些輔料，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輕聲道：“筍干……枸杞……胡蘿卜……大蔥……？”

　　“還有火腿、香菇和姜呢。”唐昀一邊回答，一邊動作麻利地放下案板，從墻上掛著的許多刀具里頭，拿了一把不大不小的菜刀，將一根削了皮的黃瓜切成一段段的，“虧得今年竹筍上市那會子，我預(yù)先存下了一些筍干，不然今兒要想做這個老鴨煲，還真有些麻煩了?！?p>　　蘇鯉兒眨了眨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我從前也吃過老鴨煲，不過聞起來遠(yuǎn)沒有今天這一鍋香，你是怎么做到把它燉這么香的？”

　　唐昀手上動作不停，這時已經(jīng)把黃瓜在盤子里擺成了一個首尾相連的圓，正待往上面放調(diào)料呢，聽蘇鯉兒這么一問，便回答道：“其實這并不難，只要掌握好了火候大小和燉煮的時間，讓鴨子的味道入到湯里即可。另外，我還在這罐子里頭放了些黃酒做調(diào)料?！?p>　　蘇鯉兒郁悶了一下，火候和時間，說了也相當(dāng)于白說，這兩樣對于她這種廚藝僅限于餓不死自己的人來說，實在是玄乎了點，至于黃酒調(diào)味，稍微有點廚藝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個，無奈道：“看樣子，做成這種程度的老鴨煲，至少目前我是只有吃的份了?！?p>　　唐昀把手里的調(diào)料放下，順手在圍兜上頭抹了抹，回頭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也，想要學(xué)會做菜簡單，想要做好菜，哪里是這么容易的事兒？”

　　蘇鯉兒愣了一下，思索的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過。

　　于是乎，待唐昀拌好了手上這一盤子涼菜，向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蘇鯉兒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把他給微微驚了一下。

　　只見蘇鯉兒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道：“要我在廚藝上面潛心鉆研、認(rèn)真操練，好像是件難事啊，要不，我會吃就得了？”

　　唐昀：“……”

　　……

　　酉時二刻，夏珩帶著兩個人，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提壺小廚的包間里頭。

　　大康王朝的傳統(tǒng)是不禁商，商業(yè)政策的寬松程度遠(yuǎn)遠(yuǎn)要高于歷朝歷代，甚至于為了給一些商人提供便利，太祖皇帝還曾經(jīng)親自下旨，將延續(xù)千年的宵禁制度給廢除了，因此，大康王朝夜市繁盛，在臨安這樣的大都市尤為如此。

　　葫蘆街自然也不例外，一些適合在夜間開放的店鋪，此時燈火通明，這其中，就包括了直到更點時分，廚房里頭仍舊炊煙不斷的提壺小廚。

　　包間的桌上，早就布好了一桌子菜，最中間那罐高出其他菜一截，就連蓋著蓋子也擋不住熱騰騰白煙往外冒的，正是先前唐昀燉的老鴨煲。

　　此刻，圓桌邊上坐著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蘇鯉兒早先在日升錢莊見到過的夏珩。另外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輕聲地交談著。這兩個人都是三十出頭的年紀(jì)，男子一襲白衣，修眉入鬢，生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原本看著有些風(fēng)流不羈的面相，被這雙眼睛一襯，反倒顯得有些若有若無的凌厲了。他身旁的女子，看上去就要顯得柔和許多，一襲青色長裙，臉上含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氣質(zhì)溫婉，像個大家閨秀。

　　唐昀和蘇鯉兒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緊接著，圓桌邊上六只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了門口。

　　夏珩早先已經(jīng)見過蘇鯉兒了，見她竟然出現(xiàn)在了這里，心里有片刻的驚訝，不過在看到唐昀無奈的臉色之后，他便明白了過來，心思一轉(zhuǎn)，有些好笑的目光落到了門口二人身上。

　　座中，白衣男子在看到面生的蘇鯉兒之后，同樣現(xiàn)出了驚訝的神色，一挑眉，開口便問：“喲，我說唐昀，你這提壺小廚里頭平日里除了下蛋的母雞之外，就再不見一個雌兒了，今兒怎的竟是突然帶了一個姑娘過來？”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包括門口的唐昀和蘇鯉兒在內(nèi)，腦袋上頭齊刷刷掛下一排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