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花鴨

　　　　日升錢莊，位于葫蘆街東街口上，和街上的其他建筑相比，看上去比較小，只有二層的高度。

　　從表面上來看，確實是這樣的。

　　然而，不被外人所知的是，日升錢莊擁有葫蘆街上規(guī)模最大的地下室群，地下面積幾乎占了半條街。這些地下室四壁堅固異常，然而通風(fēng)處理相當(dāng)?shù)暮?，守衛(wèi)也極其嚴(yán)密，至于用途么，那自然是作存放錢鈔之用了。

　　值得一提的是，但凡知道日升錢莊這個名號的人，對其無不稱道。原因無他，日升錢莊的信譽(yù)在同行之中，可是出了名的。然而，不同于一些大錢莊的是，日升錢莊別無分號，只有臨安城內(nèi)葫蘆街上一家。有那嘴碎的人曾經(jīng)在背地里說錢莊主人迂腐不知變通，生意如此興隆都不多開幾個分號，這話傳到了錢莊主人耳朵里，主人一笑置之，繼續(xù)踏踏實實地經(jīng)營著手底下的錢莊。

　　蘇鯉兒和唐昀來到日升錢莊門前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未時一刻了。一眼望去，錢莊里頭的人果真不少，所有柜臺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幾個伙計忙得腳不沾地，便連大堂里頭值勤的幾個護(hù)院，此時都無暇他顧。

　　好在錢莊里的伙計都是些活絡(luò)的，很快便有人認(rèn)出了唐昀，趕緊滿臉堆笑請著兩人上了二樓。

　　“咦，今兒這是刮的什么風(fēng)，竟是把小唐你給吹過來了？”兩人剛到二樓，就聽到了前面的說話聲。那是一個帶著些微磁性的聲音，聲線微低，吐字清晰，帶著點兒北方的口音，官話說得字正腔圓。

　　“這不是閑來無事，過來看看咱們夏總管么，順便帶著今天剛來的新人露個臉唄?！碧脐佬Υ?。

　　說話間，二樓走廊盡頭的拐角處，轉(zhuǎn)出一個人來。來人年逾而立，身長七尺有余，劍眉星目，看上去倒是挺豐神俊朗的。

　　奈何，當(dāng)蘇鯉兒的目光移到來人手上的時候，就不這么覺得了。

　　這位壯年美大叔的手上，居然提了一只白嘴黃腳的麻花鴨。

　　興許是知道了自己接下來即將要面對的命運(yùn)，這鴨子在來人手里掙扎得厲害，翅膀撲啦啦亂扇，兩條腿兒一個勁亂蹬，嘴里還嘎嘎叫個不停，壯年美大叔想要提住它，明顯有點費(fèi)勁兒。

　　看到這一幕的蘇鯉兒，嘴角暗暗抽了抽，好端端一個美男子，就讓這么一只撲棱撲棱的麻鴨把形象全破壞了，這畫面一下子就接地氣了不少，看著喜感的緊。眼珠一轉(zhuǎn)，蘇鯉兒在心里暗笑，剛才她看到走在自己前頭的唐昀，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看樣子，也是被囧到了？

　　對面的夏總管接收到了兩個小年輕有點兒詭異的眼神，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鴨子，臉上頓時也現(xiàn)出了無奈之色，笑道：“小唐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著把這只鴨子著人送到你那兒去處理呢，這下倒是方便了。”

　　“送到我那里去？”唐昀一邊問，一邊朝著夏總管迎了上去，低頭看了眼他手里的鴨子，頓時眼前一亮，驚訝道，“好家伙，居然這么精神，看樣子像只老鴨啊，瞧這毛密密實實油光發(fā)亮的，還帶著褐色斑點，這是越州來的鴨子？”

　　夏總管給了唐昀一個贊賞的眼神，道：“可不是，前陣子錢莊幫著一個從越州來的客人辦成了一件事兒，那客人為了感謝我們，送了好些禮物，還非要把這只鴨子塞給我，我怎么也推不掉?！?p>　　唐昀從夏珩手里接過這只麻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它，抬手掂了掂，嘴里嘖嘖一番，道：“這鴨子不錯，看上去不顯，份量可不輕呢，雖說歲數(shù)大了些，但也無妨?！?p>　　夏珩點了點頭，對唐昀胸有成竹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成，那我可就把這只鴨子交給你了，老規(guī)矩，做出來的東西算我一份，晚飯我會上提壺小廚來的。哦，你們來這里可是有事？”

　　唐昀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獨身一人來的，先前一看到那只鴨子就只顧盯著它兩眼放光了，竟是險些兒把蘇鯉兒這個大活人給忘了，頓時有點尷尬，咳嗽一聲，向一旁讓開半步，道：“這位是蘇鯉兒姑娘，今天剛來葫蘆街，已經(jīng)在十三司掛過單了，我順道帶著她過來認(rèn)一下臉?！?p>　　夏總管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唐昀身后的少女身上，不動聲色地把她打量一遍，微笑道：“真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看到來掛單的新人，我是葫蘆街的副總管，夏珩。”

　　唐昀尬著了，蘇鯉兒可沒有，先前其實也完全被那只鴨子吸引住了目光，若不是夏珩先前一提，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實是來這里認(rèn)臉的。這下見提到自己了，便笑瞇瞇地向夏珩問了個好。

　　這一幕落在夏珩眼里，只覺得這姑娘還挺沉穩(wěn)的，安安靜靜不插話，該接話的時候接得四平八穩(wěn)，當(dāng)下便是對她多了一分好感。

　　蘇鯉兒全然沒想到，先前自己走了個神，還歪打正著在夏珩面前刷好感了。

　　之后，夏珩問了蘇鯉兒幾個家常問題，得知蘇鯉兒已經(jīng)和唐昀組了搭檔，還在提壺小廚里頭兼任福娘，笑說這是好事，又道：“你初來乍到，本該帶你去見一見我們葫蘆街的大總管，只是現(xiàn)在他不在街上，和他的搭檔一道出任務(wù)去了，今天晚上應(yīng)該趕得回來。你也不用特意跑一趟了，回頭晚飯的點兒我把他倆也帶過來就是?！边@就把兩人送出去了。

　　蘇鯉兒和唐昀出了日升錢莊之后相互知會了一聲，便開始各忙各的，前者剛剛成為街上書齋的主人，還沒上官府備過案，這一個下午的時間，托了薛小小一起幫忙，雷厲風(fēng)行地把要在官府辦的手續(xù)全都給解決掉了。

　　蘇鯉兒還給自己那書齋起了一個她自認(rèn)為頗為雅致的名字：竹里齋。

　　不過，薛小小可一點也沒給蘇鯉兒面子，一聽這個名字，險些兒沒笑出聲來。

　　“我說鯉兒，你起這么個名字可別是想著偷懶吧，竟是直接把王摩詰的書齋名字給偷換過來了，你那書齋前后連根竹子影兒都沒有，還竹里齋？”

　　蘇鯉兒在薛小小揶揄的目光中，神色有些訕訕地耷拉了下來，小聲申辯道：“這名字不是挺好的嘛，沒有竹子我以后種上點兒不就得了么，遮陽擋熱不說，春天生出來的竹筍還能吃呢?！?p>　　薛小小頓時大囧。

　　合著這家伙想到竹子，就是因為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