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室的陰影一路往下,是興舟左旗眾人的居所。那里石室緊挨在一起,在深夜中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看著外面的風起浪涌。繞過這片石室,是一塊寬敞的石坡。大小不一但顏色灰黑的石塊,鋪出一片無垠的坦途。
坦途盡頭,石塊變得高大起來,原本的石坡也隨之變?yōu)榱耸?。這些石樹最高的可達五丈,最矮的也有四五尺高,要藏匿身形實在是再方便不過。聞意與君蘅便是約在此處。
今日無月。漫天的星光灑下來,使得石林看上去有些若隱若現(xiàn)。聞意靠在最高的那棵石樹下,抬頭看著天空。
星星不緊不慢地眨著眼,也許還在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緩慢移動著自己的腳步。聞意百無聊賴地揉著可樂的腦袋。
“他怎么還不來?”聞意輕聲自言自語。自從有了這個約定,君蘅雷打不動,幾乎每次都會提前在這里等聞意。也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到現(xiàn)在也沒見他人影。
可樂不甚在意,時已入秋,夜晚風涼,它蜷成一團,將小腦袋鉆進聞意的懷里,美滋滋地做著夢。聞意將它摟緊些,默默思考著。
君蘅沒有出現(xiàn)。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聞意突然感到有些悵然若失。她呆呆地看向來時的方向,又磨蹭了大半個時辰,才匆匆趕回去。
他為什么沒有來呢?聞意心里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一點擔憂。是什么絆住了他的腳步?今日左旗帶傷而回,一回來就以雷霆手段懲治了背叛了他的人。君蘅今天沒有出現(xiàn),是不是與此事有關(guān)呢?
想不清楚,只好不想了。聞意深呼一口氣,盤膝做好。體內(nèi)的五個丹谷開始瘋狂運轉(zhuǎn)起來,周圍的天地元氣很快形成了一個小漏斗,朝著聞意瘋狂地傾瀉著。
她離開藥王谷時,便已經(jīng)完成煉谷,達到了煉精境。接下來,這五個丹谷同時運轉(zhuǎn),使得她的修煉速度突飛猛進。她的修煉速度本就比尋常修真者要快,有了這五個引擎的加速,更是不得了。本來她可能還要擔心一下這樣灌注天地元氣,身體會不會吃不消。但藥王谷那些曾令她吃盡苦頭的靈藥,此時卻發(fā)揮了作用。她的經(jīng)脈被靈藥滋養(yǎng)地又寬敞又堅韌,身體素質(zhì)好得不得了,以至于如今她可以放開了膽子修煉,一點也不用擔心身體會出岔子。如今的她,已經(jīng)快要到達煉精境巔峰了。要知道,她進入煉精境還不到三個月!
聞意回想起藥王谷那段日子,不禁嘆息,這可真是,機遇與危機同在??!
不知不覺中,天已微亮。
聞意起身去山頂打水。每日早上的打水,聞意是當做鍛煉體格來做的。當然,打下來的清冽泉水還可以賄賂人心,真是一舉多得。
她下山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屋子里有人在了。
可樂一看到來人,便一改在山上那副撒歡的樣子,一下子鉆入到聞意的衣襟中一聲不吭。聞意輕輕拍拍它,笑著迎了上去:“公子。您找我?”
“你跑到哪里去了?”阿洛似乎在這里等得有些久,不滿地道。
聞意不好意思地捧上泉水:“我去山頂打水了!這泉水就屬早上的最清冽可口!”
看到泉水,阿洛一怔:“原來這泉水是你打的……”
“公子?您在說什么?”
阿洛回過神來:“沒什么。對了,我哥哥說要見你,你趕緊準備一下,他都等了好久了?!?p> “?。 甭勔怏@呼起來,“左旗大人要見我?”她連忙放下水壺,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有些局促道:“那我們快走吧!”
阿洛打量了她一眼,看見她穿著教中最尋常的灰色長裙,倒顯得整個人英氣勃勃。將養(yǎng)了一個多月,她的傷勢已然痊愈,眼下更是被養(yǎng)的臉色紅潤,比起剛剛見到她時的蒼白懦弱,簡直好比脫胎換骨一般。
阿洛的目光有些恍惚。他點點頭:“那走吧!”
聞意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忐忑地問道:“左旗大人……怎么突然要見我?”
“你忘啦?!卑⒙逍χ?,“我說過要帶你去見他的。你修習控制符的事,還要經(jīng)過他的同意呢!”
聞意輕輕地道:“可是我聽說左旗大人的傷勢還沒好呢!”
“那有什么。”阿洛不甚在意道,“不過是小傷,很快就好了。再說,我昨天從琴藥師那里要到了不少好東西。有了那些靈藥,哥哥的傷不出三天就能痊愈了!”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好緊張啊。”
“放心。看在我的面子上,哥哥不會為難你的。大概他也就是想看看你吧?!卑⒙逵行﹦e扭地道,“從小到大,我身邊的人他都要看過的?!?p> “左旗大人對公子可真好!”聞意笑著道。
“你覺得這是好?”阿洛有些不解,“可我覺得煩得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p> 聞意仔細看著他的神情。阿洛臉上不耐中又帶了一絲得意,這兩種表情糾纏在一起,恐怕連它們的主人也不知道,此時的心情是偏向哪個多一些。
聞意斟酌道:“左旗大人也是為了公子好。若是換了別人,他還不一定有這功夫呢!”
“你說的也是。”阿洛有些苦惱,“可是他這樣做,總讓我覺得我還很沒用?!?p> “您怎么這樣想!”聞意有些摸準了阿洛的心思,笑著勸道,“不是有句老話說,孩子不管長到幾歲,在父母眼中都是小孩子么。我看,左旗大人也一定是習慣了做哥哥了,這可改不了了?!?p> 果然,聽到這話,阿洛臉上露出了隱秘的笑容。
“至于有用沒用,公子都抓到了猙了,教里誰還敢說公子沒用呢!左旗大人也一定很明白公子如今的能耐了?!甭勔庠俳釉賲柕?。
提到猙,阿洛的整個臉龐都亮了起來。這是他如今最大的功績,顯然他對此也十分自得。
“不錯!只要我有本事,再弄只厲害的戰(zhàn)寵,看以后誰敢在我背后嚼舌根!”阿洛恨恨道。
“公子錯了?!甭勔馕孀煨Φ?,“以后這種因為嫉妒在背后議論的人可多著呢!所以才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阿洛連連點頭,看著聞意燦爛的笑臉,自覺地心情都好了不少。
兩人說笑著,左旗的院子已經(jīng)在眼前。今天再靠近這院子,那種全身汗毛豎起的感覺已經(jīng)減少了很多。
進入院子,阿澤已經(jīng)在等他們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阿澤今日看聞意的眼神格外柔和,已經(jīng)沒了前幾天的那種探究,倒看得聞意莫名其妙。但阿澤對自己放下戒心,總是一件好事。來不及深思,阿澤已經(jīng)微笑道:“你們到哪里去了,倒讓左旗好等!”
聞意連忙上前一步,但還不等她開口,阿洛已經(jīng)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輕咳了一聲道:“哦,我剛剛有點事,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我們趕緊進去吧。”
阿澤看他這副維護的樣子,暗暗好笑,倒也沒再說什么。剛剛聞意勸阿洛的話他都聽到了,這讓他對聞意的好感瞬間上升了許多——總比那個天天在阿洛耳邊抱怨的阿溪強多了!
阿湮今天的臉色仍然不太好,但他的精神很好。此時正用那雙深邃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聞意。
聞意很是不安,但也強忍下來,只站在原地。也沒往阿洛那邊瞧。
阿洛倒是想幫聞意說話,但被阿澤攔住了。
阿湮足足打量了一刻鐘,才開口說話:“倒是個模樣不錯的。說說吧,為什么來這里?”
聞意咬咬唇,輕聲道:“我……阿意只想求個容身之地?!?p> 阿湮輕哼道:“容身之地?那好啊,山腳下那些農(nóng)戶,淳樸善良。你到那里去,他們必會好好待你?!?p> 聞意的臉色刷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