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園只零星掛著幾個燈籠,好在月色很好,路看得很清楚。顧雪寧和靜王一前一后的走著,顧雪寧抻著脖子四處尋找,愣是沒看見半個人影,心里有些焦急。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在這說?”靜王殿下攔到顧雪寧前面,有些認真的問。
“那個……”顧雪寧撓撓額角,腦子里飛速的轉(zhuǎn)著,想給自己找個理由。
“什么事你只管說好了,剩下交給本王!”靜王看顧雪寧面有難色,想著先給吃顆定心丸。
“也沒什么要緊事!”顧雪寧尷尬的笑了笑,覺得自己這下又麻煩了?!敖袢盏钕履鰤郏乙膊恢涝撍湍┦裁?!”說完從頭上拿下了青玉簪遞到靜王眼前道:“這玉簪是我親手雕的花樣,殿下如果不嫌棄就收下!也算草民盡一點心意!”靜王殿下低頭看看顧雪寧手里的發(fā)簪,在月色下有著瑩瑩的光,臉上不自覺的有了笑意,伸手接過玉簪,在月光下仔細瞅了瞅,雕的是竹葉的花紋,很是雅致。顧雪寧看著靜王殿下很是滿意的樣子,慢慢放下心了,轉(zhuǎn)念又心疼起了玉簪,這可是自己最喜歡的玉簪,平時都不舍得戴,今日就被自己這么給送出去了,有些心疼。
“讓你費心了,本王很喜歡!”靜王將玉簪攥在手里,微笑著道。
“殿下喜歡就好,呵呵!”靜王看著顧雪寧微笑的樣子,突然覺得心里某一處竟柔軟起來。
“對了,那架秋千本王已經(jīng)給你重新綁好了,你要不要去試一下!”靜王指了指墻角,果然樹下有個秋千的影子,隨著微風不時的晃動兩下。
“殿下,草民不過一時興起,怎敢勞煩殿下費心!”顧雪寧很是驚訝。
“無妨,我今早閑來無事……那個,我已經(jīng)替你試過了,很結(jié)實!你隨時可以來!”
“呃……謝殿下!”一時倆人都沒了話,一旁的燈籠投下的影子忽明忽暗,顧雪寧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圣上的賞賜到了,請您前去聽旨!”仆人這時候出現(xiàn),化解了尷尬的氣氛。靜王撩起下擺急匆匆的去前面接旨去了,顧雪寧走到秋千架下,坐了下來,果然靜王做的要好許多。
宴席散了,賓客們陸續(xù)告辭,夏知衡站在馬車前與曾老先生道別,曾老先生一頭銀發(fā),面龐消瘦,由曾姑娘扶著立在車邊,顧雪寧離了兩步遠站在一旁,聽著兩人說著有些聽不懂的話。
“西北連年戰(zhàn)亂,百姓流離失所,不少都涌進了黑水城,柔兒心慈,每日中午都要去菜市門口施粥,你若有空,就去幫幫她的忙!”曾老先生臨上車的時候囑咐夏知衡。
“知道了,曾老!”夏知衡將曾老先生扶上車,“曾妹妹一路小心!”
“夏哥哥放心!”兩人哥哥妹妹的道了別,顧雪寧在一旁撇撇嘴,不過心底還是有些佩服曾姑娘,覺得這姑娘人美心善,做個王妃也是夠格的,不禁有些替靜王著急。
夏知衡目送著馬車走遠,回身看見顧雪寧,“你發(fā)簪呢?”
顧雪寧摸摸頭頂,有些心疼的道:“當做壽禮送給靜王了!”
“你倒是舍得!”夏知衡去牽馬。
“你以后不許叫她曾妹妹,我聽著別扭,要改口叫曾姑娘!”顧雪寧跟在身后道。
“從小一直這樣叫,突然改口多奇怪!”夏知衡將韁繩遞過來,顧雪寧背著手沒接,“要不我也叫你顧妹妹?或是雪妹妹?寧妹妹?你喜歡哪一個?”夏知衡將俊臉湊過來,笑嘻嘻的問。
“哪個也不喜歡!”顧雪寧翻個白眼,轉(zhuǎn)身走了,“安王殿下,我回去乘你的馬車!”顧雪寧叫住安王,安王馬車上了一半,回身奇怪的看了看顧雪寧,“你不是嫌坐馬車悶么?”
“怎么會悶!”顧雪寧把馮景然擠到一邊,自己上了馬車,馮景然心中竊喜,終于不用坐馬車了,興高采烈的朝著夏知衡手邊的馬兒奔去,安王殿下看著馮景然那副樣子有些嫌棄撇撇嘴:“騎馬就那么開心?”安王小聲嘟囔了一句,吩咐車夫趕著馬車先走了。
昨晚酒喝多了,靜王今早醒的有點晚,坐在床上,腦子里還是昨晚夢里的情景,一女子在紅棘樹下背對著自己蕩秋千,紅色的衣裙翻飛,一頭青絲隨風打著卷,自己想張口說話,但是嘴巴好像堵住了一樣,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來,那女子蕩到高處,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竟露出顧寧的臉,笑著說道:“殿下,要不要試試?”接著發(fā)出悅耳的笑聲。
直到現(xiàn)在,那笑聲還在靜王耳邊縈繞,靜王抹了把臉,將被子踢到一旁,長腿一支下了床,桌子上還放著顧寧送的玉簪,靜王拿起來,摩挲了兩下,轉(zhuǎn)手放在了匣子里。
門外有仆人輕敲了兩下門,然后門被輕輕的推開,仆人們魚貫而入,伺候靜王洗漱更衣。
“殿下,顧公子求見,人已經(jīng)在正廳侯著了!”靜王點點頭,想起昨晚的夢,心里還有些別扭。
靜王到了正廳,顧雪寧正背著手趴在墻上那副山水畫前看得仔細,聽見腳步聲,顧雪寧回了身,看見靜王一身便衣的走了進來。
“殿下,昨晚睡得可好!”顧雪寧瑩白的一張臉,簡直同夢里的不差分毫,靜王移開眼睛,坐了下來。
“還好!你今日這么殷勤可是有事?”
“沒什么大事!聽夏知衡說您今日不忙,就想來找您出去逛逛!”顧雪寧湊到靜王身邊,將茶遞了過來。
“還第一次有人約本王出去逛逛,好啊,去哪?”靜王喝了口茶,臉上已經(jīng)有了笑意。
“去茶樓聽說書如何?”顧雪寧一臉期待,靜王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挪了挪。
“好啊,我知道一個地方,離這兒不遠!”靜王放下茶杯,就要起身。
“哎,殿下,地方我已經(jīng)選好了,就在菜市口附近!”
“哦,行,去聽聽!”靜王答應了,顧雪寧心中有點小激動,覺得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兩人騎著馬,慢悠悠的在街上走著,靜王今日只帶了兩個便裝的隨從,不遠不近的跟著。
眼看快到了菜市口,果然看見前面有一群人排著長長的隊伍,顧雪寧抻著脖子瞅了瞅,曾柔正站在粥鍋面前,一個一個的施粥,顧雪寧心下大定。
“殿下,前面那些人在做什么?我們?nèi)タ纯?!”顧雪寧輕夾了下馬肚,馬小跑了起來,靜王隨后也跟了上來。
待二人到了地方,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看向他倆,曾柔也不例外。排隊的果然都是難民,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看著委實可憐。
“曾姑娘,怎么是你?你是在給難民施粥?”顧雪寧故作驚訝的道,翻身下了馬。
“靜王殿下,顧公子!”曾姑娘將手里的活交給身邊的人,迎了出來?!岸唤袢赵趺醋叩搅诉@里?”曾姑娘穿著青色的短褂,袖子用綁帶縛住,看著很是麻利的樣子。
“哎呀,曾姑娘,沒想到你一個姑娘家竟能如此心懷蒼生,實在另在下佩服!”顧雪寧兩手抱拳由衷的道。
“顧公子過獎,小女只是想盡些綿薄之力?!痹媚镉行┎缓靡馑嫉牡馈n櫻幱X得曾姑娘這個羞澀的表情甚好,連自己都要心動了,何況身邊這個鋼鐵直男。
“顧公子說的不錯,也是本王心中所想,曾姑娘心懷大義,不愧是曾老先生的孫女?!膘o王殿下在一旁開了口,顧雪寧暗暗點頭,靜王這話說的甚好。
“小女還要多謝殿下送來的米面,才能讓這個粥鋪堅持到今日,殿下才是心懷天下之人?!痹媚镎f完,向靜王福了一福,靜王趕緊伸手虛扶了一把。
“曾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兩人你來我往,看得顧雪寧心花怒放,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
“小姐,粥不夠了!”身后施粥的丫鬟叫道。
“小女先去忙了,二位請便!”曾姑娘回身張羅去了。
“殿下,這書我們還去聽么?”顧雪寧在一旁問。
“為何不聽?”
“您看曾姑娘都忙成這個樣子,我們兩個閑人還有好意思的坐在茶樓里聽書么?”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如這樣,你留下來幫著曾姑娘施粥!”
“您呢?”
“我去趟軍營多研究研究戰(zhàn)略,不讓更多的百姓變成難民!”
“殿下辛苦!”顧雪寧竟無言反駁,覺得靜王說的很有道理。于是兩人在菜市口分了手,靜王快馬加鞭去了軍營,顧雪寧留下來幫曾姑娘施粥。
“顧公子,有勞了!”曾姑娘也不客氣,看來真是忙不過來了!
“曾姑娘放心!”顧雪寧接過舀粥的飯勺子,掄起胳膊開工。
施粥的活看起來簡單,其實著實累人,眼前的隊伍人越排越多,時不時的還要維持秩序,防止有人鬧事,顧雪寧看著身邊的曾姑娘微笑著,不厭其煩的給每個難民舀粥,額前的頭發(fā)都被汗浸濕了,真不知道曾姑娘這么多天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顧雪寧站了兩個時辰,終于把今日的份量做完了,只覺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曾姑娘卻好像是習慣了一般,還忙著收尾,一雙纖纖玉手拿著抹布麻利的擦拭的炊具,衣服上沾上了污水也絲毫不介意,等一切都收拾妥當,曾姑娘松了口氣,用清水凈了手,從腰間掏出一方帕子擦擦額上的汗,發(fā)現(xiàn)顧雪寧在看她,大方一笑,道:“顧公子,累壞了吧?”
“還好!”顧雪寧揉揉胳膊道。
“我剛開始的幾天,覺得骨頭都快累散架了,后來慢慢就好了,現(xiàn)在回家,我還能照樣給祖父捶肩揉背!”曾姑娘理了理衣服,將掉下來的一縷碎發(fā)掖在耳后。
“曾姑娘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
“怎么?難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給你留下的印象不太好?”
“沒有,沒有!”
“你那天可是理都沒理我的!”曾姑娘揶揄道。
“在下失禮!”顧雪寧鄭重鞠了一躬?!霸媚锶缛粲锌?,不如一起吃個飯!”
“也好,還真是有些餓!”曾姑娘倒不矯情,痛快的答應了。
一頓飯下來,兩人的感情增進了不少,看天色還早,兩人又去了花市逛了一圈,一人挑了一小盆海棠各自捧著回了家。
顧雪寧到了安王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正巧遇到了從軍營回來的夏知衡。夏知衡看著顧雪寧懷里的花,“嗤”的一笑,道:“是曾妹妹送的吧?”
“你怎么知道?”顧雪寧好奇的問。
“你自己會去逛花市?今日累壞了吧?”顧夏二人一前一后的進了門。
“靜王殿下不像是個嘴快的人啊!”顧雪寧撇撇嘴。
“你去幫忙施粥是好事,有什么不能說!靜王殿下還夸你懂事呢!”夏知衡寵溺的拍拍顧雪寧的頭,顧雪寧將手拂開,“嘁!夸曾姑娘就說心懷大義,夸我就只有懂事兩字!偏心!”說完嘟著嘴往前走,夏知衡笑瞇瞇的跟在后邊。
“哎,對了,靜王殿下有沒有提起曾姑娘?”顧雪寧回身眨巴著眼睛問夏知衡。
“靜王為何要提起曾姑娘?”
“你不覺得兩人很是般配么?”
“般配……倒是般配!你什么時候這么愛管閑事!”
“怎么?舍不得你曾妹妹?”顧雪寧將臉湊到夏知衡眼前調(diào)侃道。
“你呀!”
兩人一路聊著去了飯廳,安王和馮景然已經(jīng)在飯廳等著了。安王殿下這兩日有些不舒服,人病懨懨的沒精神,臉色更顯蒼白。
“殿下,送您!”顧雪寧將花放到安王眼前,安王伸手摸了摸花瓣,很是喜歡的樣子。
“我這好義弟今日怎么如此有雅興,還送本王花?”
“殿下喜歡就好!”顧雪寧坐了下來。
“殿下今日可好些了?”夏知衡問。
“還是老樣子,我這病至少要一個月,不急!”安王已經(jīng)病出了經(jīng)驗,只是這話讓人聽起來莫名的心疼。
童兒端著藥進了門,將藥捧到安王眼前,道:“主子,該吃藥了!”
“嗯,擱這兒吧!”安王皺著眉,看著童兒小心翼翼的將藥放在眼前的桌子上,頓時飯廳里彌漫著苦苦的藥味。
“殿下,您快趁熱喝!”馮景然在一旁勸道,安王端起藥勉強喝了一半。
“撤下去吧!”安王皺著眉擦擦嘴角,童兒不敢多話,捧著藥碗看看馮景然,
“殿下,好好吃藥!”馮景然接過藥碗遞到安王嘴邊,安王猶豫了一下,就著馮景然的手喝了下去。馮景然趕緊遞過來蜜餞,安王捏了一顆放在嘴里,慢慢表情緩和了許多。
“對了,濟慧大師來信說已經(jīng)動身來西北云游,正好,給顧寧再好好把把脈,也放心些!”安王道。
“謝殿下!”顧雪寧說完,從馮景然手里拿過未動的米飯吃了起來。
“哎,你干什么?”馮景然抗議。
“你知道我今天有多累!你明天開始跟我去菜市口施粥?!?p> “施粥?”馮景然瞪大了眼睛。
“顧寧是和曾姑娘一起?”安王問。
“殿下也聽說了?”
“你不是不喜歡曾姑娘么?”安王說完,夏知衡從飯碗里抬起頭看向顧雪寧。
“今日我倒是覺得曾姑娘很不錯!這花就是她送的!”顧雪寧也不看夏知衡,低頭專心吃飯,夏知衡一頓飯吃得心情大好。
好在靜王殿下辦事牢靠,不出一個月就將這些難民安頓好了,施粥也暫時告一個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