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模樣,怕是中了銀環(huán)蛇毒?!崩蠇炋鹜縿偟谋巢颗c頭部,示意夏彥緩緩按壓他的肚子。
“對,我們先前在山坳里的確遇到了銀環(huán)蛇?!毕膹┟嫔铣錆M了愧疚,如果涂剛不是因為掩護(hù)他們,憑借強健的體魄,他未必會被蛇咬。他把雙手疊在涂剛的腹部上,血水混合物隨著腹部間來回的擠壓,從涂剛的口鼻之間冒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失去了除微弱呼吸外該有的生命跡象,漸漸失去彈性的皮膚皺巴巴的貼在肌肉之上,觸感冰涼。
“可惜這里沒有‘拉拉藤’,”老嫗擰干了袖口的水,從口袋里掏出些黑色的藥丸子,放在未被沾濕的地方碾碎,旋即又從腰間抽出一把薄而鋒利的刀,向身側(cè)盛燃的火焰借火消毒。
“前輩,等等,”夏彥伸向自己的褲兜,取出了一截快要被碾碎的細(xì)藤,詢問道:“您說的是這個吧?”
老嫗點了點頭,接過了細(xì)藤,碾碎,與藥丸子沫混在一起,臉上的表情略微緩和,“有了這個,你朋友的性命算是保住了?!?p> “前輩,需要我做什么嗎?”夏彥想象著電影里吸蛇毒的畫面,又看了看涂剛腳踝處濃密的體毛,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用,等會兒你還得背他下山,去找個地方休息下吧。”
夏彥多少有些慶幸,畢竟自己守身如玉這么多年,他可不想跟個男人有任何肌膚之親。為了不打擾老嫗的手術(shù),他向著階梯上方走去,頂部的平臺很寬敞,他無法想象這么大的青石板是怎么挪到這里來的,頭頂一半是煙塵,一半是凄婉的月色。
火勢仍在以摧枯拉朽的姿態(tài)蔓延,滿腹心事的夏彥明明累的全身脫力,卻毫無睡意,流水轟鳴的巨響、風(fēng)聲的嗚咽、火焰的卷舞,這副景象給人一種如夢似幻般的不真實感。
夏彥來此的目的本身就只是為了放松,可如今還是卷入了波譎詭秘的神秘事件當(dāng)中,正如老爸老媽給自己的信里提到過的,麻煩會接踵而至,而自己卻像是毫無應(yīng)對能力的幼童,一路靠著貴人救濟方能殺出一條血路,萬一哪天幸運值用光了呢?
他不愿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下去,反正路還得繼續(xù)走下去,降妖除魔的任務(wù)就交給厲害的角色好了,自己寧愿當(dāng)個幸運值爆棚的路人甲。
對了,夏彥突然想起來,小女孩遺失的吊墜還在自己的褲兜里,便伸手將它拿了出來。純凈無暇的吊墜印著火焰的光華,圓潤冰涼的手感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他曾目睹過千葉凌憑借吊墜,從虛無中召喚出傳說中的兵器-布都御魂,狩衣男同樣能召喚出鬼切,那眼前的這副吊墜是不是也能搞出點什么動靜呢?
正當(dāng)他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老嫗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緩緩走上了平臺,充滿滄桑但溫柔的眸子注視著夏彥手中的吊墜,以一種無奈又或者是憐憫的語氣說道:“看來這神秘的吊墜,也擋不住她身上所積攢的戾氣啊?!?p> 夏彥正想請她解開心中的謎團(tuán),卻被她接過了話頭:“走吧,為了救你們兩個小子,耽誤了不少時間吶,只能希望它們還沒有找到破開封印的辦法吧?!?p> 平臺下的涂剛還沒有轉(zhuǎn)醒,不過死人般的膚色倒是緩解了不少,松弛的皮膚更是神奇的恢復(fù)了彈性,老嫗的醫(yī)術(shù)簡直讓夏彥五體投地,若是三個月前,爸媽能找到這么厲害的角色做開顱手術(shù)的話,想來自己也不用在病床上枯躺那三個月了吧。
想歸想,可眼前這副彪悍的身軀還得掛在他背上,夏彥無奈的搖了搖頭,背上他,一瘸一拐的攀上了平臺。
平臺再往前走一段,像是到了盡頭,俯瞰下方,是刀削斧立般的懸崖絕壁,回旋而上的風(fēng)像是從崖底伸出來的手,引誘著崖邊無知無畏的生物。
“前輩,沒路了。”
老嫗沒有答話,旋即咬破了食指,艱難的從中擠出一滴血,霎時間狂風(fēng)倒卷,貪婪的攫取了這滴來之不易的血,隨后,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明明空空如也的崖壁上出現(xiàn)了一道懸梯!
夏彥被眼前的事物驚呆了,滲血的膝蓋險些站立不穩(wěn),老嫗將一顆黑色藥丸遞給他,讓他服下,說是有健骨活血的功效,夏彥也不客氣,咕嚕一聲吞進(jìn)了肚腹,跟在老嫗的身后繼續(xù)往下行進(jìn)。
呈螺旋式向下的懸梯連接著僅容一人通行的隱秘洞口。進(jìn)得洞中,洞口如幻境般神秘消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向他們涌來。
等到雙眼適應(yīng)了,夏彥才發(fā)現(xiàn)洞穴的石壁上布滿了白色的石英,猶如滿天繁星閃耀,美不勝收。洞穴中依舊能聽到水流下墜的轟鳴聲,右手邊依稀可以看見那個巨大的水門豁口,筆直下墜的水簾如絲般垂墜,飛泄的水花如同夭矯跳躍的精靈,氤氳而起的霧氣溫潤的熱氣從底部盤旋而上,竟給人一種春風(fēng)拂面的錯覺。
“別被這些東西騙了,小伙子,越是漂亮的東西就越危險?!崩蠇烖c燃了散亂在石階下方火把,遞給了夏彥,自己卻空著手,扶著左側(cè)粗糙的石壁繼續(xù)往下走。
夏彥對這句話持懷疑態(tài)度,不過老人家既然說了,那頭頂?shù)倪@些玩意兒就肯定碰不得,其實他更在乎的,是這一系列詭譎神秘事件的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決定趁著在看起來頗為安全的地方詢問老嫗。
“前輩,您能不能替晚輩答疑解惑一番呢?”
“噓……”老嫗弓著身子硬生生的停在了轉(zhuǎn)角處,前方陰暗的石壁下,隱約盤著一團(tuán)黑乎乎的影子!
夏彥噤若寒蟬,立馬止住腳步,將高舉的火把放低。
老嫗慢悠悠的收回踏出去的左腳,探出半張臉向下看去,石壁下方積了一灘水,如黑發(fā)般的絲線像寄生蟲般匍匐其中,那團(tuán)盤著的東西緩緩蠕動,正是蛇尾!
人面蛇身的怪物?
她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個下著小雨的傍晚,河道迅猛的水潮卷著枯枝敗葉往村口流去,是什么東西讓自己停止了腳步呢?對了,是那個及其特殊的漩渦吸引了她,當(dāng)然,還有那把被遺棄在淺灘上的油紙傘。
黑色的漩渦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涌動,淺灘的草叢里有明顯的掙扎痕跡,甚至連雨幕中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半個人影,當(dāng)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旋即割破食指,朝水里擠出了一滴血。
緩緩散開的血絲像是一條條引線般游向了黑色的漩渦,她感覺到隱藏在那里面的東西震動了一下,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隨后,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線朝水底游去,還沒等她追過去,一具女童的尸體從漸漸消失的漩渦里浮了起來!
原來小彤也是被人面蛇身的怪物害死的?記憶與現(xiàn)實重合,老嫗恍然大悟,原來‘她’三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謀劃這件事了!
寂寞,當(dāng)真是要把人逼瘋,同時也會把鬼逼瘋。
‘她’就是那個被寂寞逼瘋的鬼。
那怪物竟然順著水流,陰差陽錯的墜落到了這里。
老嫗退回到夏彥身側(cè),面上糾結(jié)著焦急、惶恐,她壓低了聲音,干巴巴的問道:“小伙子,你這朋友是在哪個地方被蛇咬,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鬼冢里?”
這個問題夏彥先前簡單的分析過,他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猜的話應(yīng)該是還未進(jìn)榕樹林之前就被蛇咬了,但是被那個,”夏彥像卡殼般止住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房屋里并沒有看清楚那個細(xì)長黑影的模樣,當(dāng)然,也沒有機會看清楚,當(dāng)下竟然沒有找到任何詞匯來描述它,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在腦中搜尋某個貼切的詞語的時候,背上的涂剛,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
所幸聲音被右側(cè)的水流聲給蓋過了,夏彥彎下腰,吃力地將涂剛橫放在臺階上,借著火把的光亮,他看到涂剛的眼皮做著順時針的涌動,嘴巴一張一翕像是被卷上岸的鱈魚,喉結(jié)跟蚯蚓似的上下蠕動,這表明涂剛想要喝水,同時也是即將轉(zhuǎn)醒的前兆。
老嫗將別在腰間的水袋遞過來,雖說從火焰中逃出升天的時候用了不少,不過也夠涂剛潤潤嗓子了。
溺水過后的涂剛反而對水的需求越大,眼看小半袋水被灌進(jìn)了肚子,他終于是咕噥一聲,感覺有刺目的光線揉進(jìn)了眼里,便下意識的舉手遮擋,卻從眼皮兒縫隙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還沒等涂剛說話,夏彥先捂住了他的嘴,做出噤聲的手勢。
涂剛沖著夏彥點了點頭,作為一向以半職業(yè)探險家自詡的他,正準(zhǔn)備打量周圍環(huán)境的時候,猛然看到了夏彥身后的老嫗!
細(xì)長的身材,花白的頭發(fā),還有那張皺紋橫生的臉!
恐懼完完全全像一本教科書般呈現(xiàn)在涂剛的臉上,他不由自主的踉蹌后退,舌頭像是打了結(jié),用顫巍巍的音調(diào),說道:“你、就是那個老、老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