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衡讓她信他,她就真的愿意相信,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姚婧瀾知道自從那日他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將她從那些殺手手中救下,她對于他就產(chǎn)生了一種叫做依賴的感情。
她知道這樣不好,但是秦昭衡在她心里真的是近乎無所不能的存在。
否則,先前她也不會忽略了他。就是因?yàn)樘嘈潘哪芰?,才無法像其他人一樣看到他處境之艱難。
“你能不能……跟我說一說,你的打算?”姚婧瀾抿了抿唇,還是有些擔(dān)憂。
他還未來得及回答,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她就忽然又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不必為難。”
秦昭衡微愣,忽而有些好笑地垂眸看了一眼她的發(fā)頂,半晌才語帶寵溺地?zé)o奈道:“說什么呢?”
“不要多想,不是不愿意告訴你,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說會比較清楚一些?!?p> 姚婧瀾錯愕地?fù)P了揚(yáng)頭,雖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她能完全可以想到。
這么重要的事——也愿意告訴她么?
她還以為他不會說的,畢竟累及身家性命,倘若日后她透漏出一點(diǎn),或許都能要了秦昭衡性命。
“若是皇帝當(dāng)真想要議和,在這一點(diǎn)上,我會讓他得償所愿?!彼谅暤?。
“那你怎么辦?”
“呵”,秦昭衡輕笑一聲,“自然便是卸甲歸田、相妻教子,豈不快哉?”
姚婧瀾羞赧地輕啐他一聲,“說正經(jīng)的,我沒和你開玩笑?!?p> 秦昭衡皺皺眉,“沒開玩笑啊,難道我說的不夠正經(jīng)么?”
姚婧瀾微微瞪大了眸子,怎么可能,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么,瀾兒?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時候,我嚇得心都不會跳了,怕的要命,一個人都不敢殺,直到敵人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他的血噴在我臉上,還是熱的,身子軟下來地時候,眼睛還看著我,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怎么就會死在我這個毛頭小子手上……那之后很長很長時間,我都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覺,我總是夢見他睜著眼睛看著我。雖然后來又殺了更多的人,可我卻一直忘不掉他的樣子……”他的聲音里,透出難得的脆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幾歲的光景,變成了那個站在戰(zhàn)場上,手持利刃卻一臉無害、似乎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少年。
姚婧瀾聽得心里發(fā)酸,她覺得她大概能明白,因?yàn)樗采线^戰(zhàn)場,雖然只是隨軍。她曾經(jīng)跟隨過秦昭明的軍隊(duì),見過兵臨城下,也在城墻之上見過,滿地殘肢、極度慘烈的場面,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沒有親自經(jīng)歷過兩軍對敵,沒有親自在戰(zhàn)場上殺過人。
可是縱然如此,她想起來都已經(jīng)覺得心悸,更何況時親自在場上廝殺的秦昭衡?
如此想來,她竟也更希望能夠議和,或許那樣他會面對險境,可那些見不得光的謀算在那么殘酷的流血犧牲面前,似乎也不重要了。畢竟,他們這樣的人,一生下來就活在算計里,不是么?
*
江懷玉和姚云翊的事還沒解決,如今東都的流言絲毫沒有平息的跡象,而姚云翊又不忍心出來澄清、生怕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以致于寧國公整日憂心忡忡,雖然對于姚云翊來說并無妨礙,畢竟他是個男子,有些這樣的花名并不算什么,先前名聲壞成那樣不也不妨礙他在東都整日過得瀟灑么?
可這竟然還不是最糟糕的。
幾日后的朝堂上,一片死寂。
高宗將加急的軍報狠狠擲在底下,“你們倒是說句話啊????平日里不是都挺能言善辯的么?怎么到這個時候一個屁都放不出來!朕養(yǎng)你們是吃干飯的么?!”
先前高宗不是不知道西戎整頓軍馬、似乎有再次出兵的意圖,甚至他已經(jīng)在思量倘若真的兩軍開戰(zhàn),那便正好試探性地與他們打上一場,將西戎地銳氣狠狠地挫一挫,然后再順?biāo)浦鄣嘏扇俗h和,西戎不會不答應(yīng),畢竟也算是自己放他們一馬。
只是沒想到西戎此次竟然如此狠辣,幾日內(nèi)便發(fā)兵兩國邊境,之后連休整都沒來得及便直接攻打邊境的巫州城,不過區(qū)五日就將巫州城拿下。巫州守備戰(zhàn)死,知州被俘,百姓棄城而逃往相鄰的州府。
既失一城,高宗暴怒之下只覺得不可置信,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被得手了?
往日哪次西戎來攻不是都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從來占不到便宜?高宗解決費(fèi)解。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從前南秦看似如此固若金湯,是因?yàn)橛星卣押庾?zhèn)西南,而那時他們的主帥也不是云鈺。
“陛下,聽說此次是西戎新帝親征,這位新帝似乎謀略十分過人,城府極深,想來并不是普通人能應(yīng)付的?!庇蚁嗾境鰜淼?。
高宗眼神閃了閃,極輕地“嗯”了一聲,沉聲道:“你繼續(xù)說?!?p> “依臣看,此時應(yīng)當(dāng)立刻下旨命離郎州最近的定南王府發(fā)兵對敵,讓定南王世子帶著陛下的圣旨和大軍回去一道抵抗?!?p> 高宗眼神幽深起來,掃視了一圈底下的人,“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底下的人眼觀鼻鼻觀心,都悶聲不吭,說實(shí)話,右相大人的提議已經(jīng)是目前看來最好的法子了。
定南王府在西南有自己的駐軍,但依例卻不得超過三萬。此次西戎人選擇郎州進(jìn)攻,距離此地最近的是定南王府,按以往的慣例,對西戎的戰(zhàn)事也一向是為定南王府增兵,命定南王領(lǐng)兵對敵。
然而這些落在高宗眼里,卻激起了他的怒火。
我堂堂南秦,竟只能靠一個定南王府來抵御外敵么?難道除了定南王和秦昭衡,其他人都是死的不成?!
好不容易將秦昭衡留在東都,他怎么會再心甘情愿地放他回去領(lǐng)兵?這豈非是放虎歸山!
成王悄悄抬眸,覷著高宗地臉色,突然站出來道:“父皇,兒臣以為讓秦昭衡領(lǐng)兵回封地并不妥?!?p> 高宗聞言神色緩和了幾分,抬眸看著他,“哦,旸兒說說,你有什么看法?”
“兒臣以為,定南王府逐漸勢大,前幾次退敵都由父皇親派的統(tǒng)帥與定南王共同領(lǐng)兵,戰(zhàn)事一結(jié)束便命人班師回朝。而如今定南王已經(jīng)許久未回京朝覲,不知其態(tài)度如何,故而兒臣以為倘若派定南王世子領(lǐng)大軍回去,并不穩(wěn)妥。”
高宗微微地頷首,“旸兒此言有理?!?p> 眾人瞧見這般情景,哪里還不明白,陛下分明是對定南王府早有了防備的心思,不愿再一直依仗定南王府了。
雖然說這么多年定南王府為抵御西戎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但也收獲了不少民心。身為帝王,怎么會容忍這種情形出現(xiàn)?若是一直都需要依靠定南王府才能擊退外敵,那陛下便會在此事上一直受制于定南王府,對于陛下來說,又豈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