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物質條件有限,沒有上好的食物,沒有新的衣服,沒有有趣的圖書,就連游戲也只是老鷹捉小雞,誰能相信初中生還會在這里玩著老鷹捉小雞,事實上跳房子這個游戲也不是80后的專屬,我們院里的孩子也非常喜歡。
因為他們能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少,雖然物資匱乏,但是我們的教育是不能落后的,我們也知道再窮不能窮教育,我深知教育不僅僅是書本上的知識,身體素質也很重要,尤其是對福利院的孩子而言,他們需要有強健的體魄,否則怎迎接社會上的風浪?
你一定也想不到,我們的院里是有學校的,學校就和外面的正常學校一樣,我們也會領著孩子在大課間的時候出操。
只是我們的想法與初衷,總是會和現實不同,孩子更多是在這個時候嬉鬧,有些老師也只是象征性的教一些軟綿綿程序化的動作,有的老師干脆直接放養(yǎng)孩子,只要不出生命安全,沒人會在意他們學到了什么,而孩子沉浸在短暫的歡樂里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在社會上你比別人多知道一些東西,你就不容易被騙,也會多一條路。
周五早上出操孩子們回教室的時間段,我在辦公室里正在玩著蜘蛛紙牌,門被敲響,一個急匆匆的高年級學生來舉報。
我收到太多舉報夏鷗的信息,直接來辦公室當面舉報的他是頭一個。
“什么事?”我問。
“夏煙在打人”他火急火燎的回復。
“打人?夏煙?”
“對,夏煙”
我很詫異那個在辦公室里似春風般和遜的夏煙會動手:“你確定沒有認錯?我們這里有一對雙胞胎”
“沒錯,是夏煙”他非常堅定。
我趕忙跟著他到地方,隔著老遠就能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圈,用人海搭出了一個簡易的羅馬斗獸場。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沒有買票的免費觀眾,圈中心是兩只正在殊死搏斗的野獸。
地上的男生叫李明,當時他被壓著打到眼角淤青,能看的出是對方是下了狠手,李明認為當著眾多人面前被打到鼻青臉腫是一件非常丟面的事情,所以他也幾乎是豁出命的和夏煙廝打在一起。
他拳腳相加毫無章法,從夏煙的下手和回擊來看,我認為她是有受過專業(yè)訓練的,但是在李明毫無章法的一通亂拳下,她扭打的也毫無章法。
我的出現引起很多孩子尖叫,烏泱泱的人群散開,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喊著:院長來了,院長來了。
李明被壓制在地上依然不忘記掙扎,他死犟著不低頭,在見到我來了以后喜出望外:“院長,您快看啊,夏煙她動手打人,她違反規(guī)定”
“松開”我讓她放開李明,但是她沒有松開的意思,我只能介入強行拉起來夏煙:“我讓你放手,你看你,哪有女孩子家的樣子,這副鬼樣子就是你跟我說的禮儀榮辱?仗著自己身手欺壓同學?”
聽到我的這番呵斥后,她退在一旁沉默和不說話。
我瞅見人群里想要沖出來的夏鷗,她滿臉淚痕,在收到制止她上前的眼神后止步。
李明坐在地上摸著自己傷口,看上去是傷的不輕,我將他送去了醫(yī)務室,關了夏煙禁閉,太多的孩子圍在當場,如果不做些什么處罰有失偏頗。
但我做完這個決定就有些后悔,因為我感覺里面肯定是有原因,夏煙不會無緣無故動手打人,這原因一定又是因為夏鷗引起的。
今天的廝打應該是我擔憂的矛盾激化造成的后果,我已經提醒過夏煙,但是她不聽勸,既然如此就讓她們自己承擔這個后果,
我不應該不問緣由的就將一個孩子關禁閉,但是如果不能給孩子們樹立懲處標準,那誰會來遵守規(guī)定,但是我心里卻有著不安,處理完李明的傷勢,中午去食堂打了份飯送去活動室。
我還沒有到活動室,隔著老遠我看到夏鷗坐在禁閉的活動室的門口,只是她見到我后倉促的遠遠跑開。
我轉開活動室門的時候,里面安靜的出奇,要知道一般被關禁閉的孩子是不會真的老老實實的面壁思過的,都是在聽見鑰匙轉動的時候,在里面調整好面壁的姿勢。
他們不知道活動室那么小的空間,條換姿勢什么的,非常容易聽到動靜。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老老實實的對著墻壁,我能聽得出來她一直這樣面壁了很久,只是她有沒有真心思過,我就不得而知了。
“夏鷗剛剛是來給你送飯的?”我問。
“嗯”
“怎么不要?”
“不是禁閉嗎?”她說。
“你是我見過最老實禁閉的孩子”其他的孩子禁閉的時候,時常有好朋友會送上吃食,免得里面的人挨餓,對這些我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來吃飯吧,我?guī)淼摹?p> 她轉過身廝打過后衣衫不整,但看上去她已經很盡力的整理過,但撕碎的地方實在沒辦法整理,畢竟活動室里沒有針線。
“說說,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問。
她不愿意多說:“沒什么”
“如果李明哪里做的有問題,你說出來,我們會處理,你私下動手是沒有道理的,關你禁閉是應該的”
“院長您的援助只會引起下一場的糾紛”她笑了笑,對于這里的環(huán)境而言,文明不能生存。
我有些惱火,她在暗指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使用暴力,我卻不能管理。
福利院的孩子太多,她確實有很多地方看不見,我每天除了要照顧到每一個孩子,也需要和社會上的愛心人士打交道,時常心力交瘁。
我告訴她:“斗狠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她卻告訴我:“不是斗狠,是立威”
“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你知道要關多久禁閉嗎?”我問。
“我知道”
“這件事我會調查的,是不是和夏鷗有關系?”我知道一定又是那個不聽話的夏鷗惹下的麻煩。
她沒有回復兩者是否有什么直接關聯,只建議我:“那就請您查一下姍姍哥哥的耳朵吧”
“為什么?”
“他快要聽不見了”
“什么?怎么回事?”
“您去調查就會知道”
我知道孩子們之間會有不和諧,有摩擦是正常的,但是一個孩子耳朵聽不見了絕不是正常的,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不上報?”
“我不知道”
我不喜歡夏煙知情不報,故作姿態(tài)的模樣:“如果你直接告訴我,我們查詢的進度也會盡快很多”
她很慎重的回道:“我也只是個孩子,我今天和他動手有私欲,我所說的話在您心里未必可信,您自己去查會更放心”
我十分不喜歡她的姿態(tài),她身上有一種遠遠的似近非近的疏離感,但她又十分的尊敬著我,可如果我說了什么,她又有180個不,360個理由等著反對。
“吃過以后,就出去吧,時間到了”
時間當然沒到,原以為提前放出去她會十分驚喜,可她只是道了一句謝謝。
當時我?guī)е植皇娣男那殡x開,我要去調查高明的耳朵為什么快要聽不見的事情。
調查這種事情,只要有心,很多東西就會輕而易舉的浮出水面。
原來高明的耳朵是因為李明的毆,他不敢來告訴老師是因為害怕遭到報復。
送高明去醫(yī)院的時候,他還十分擔心自己妹妹高珊的安危。
高明在醫(yī)院接受治療,回程的時候關于李明和夏家姐妹的事情,他向我吐了個干凈,吐干凈的還有一個人,李明。
高明告訴我昨晚居然發(fā)生了將夏鷗關進廁所一整夜的事情,正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才造成早上夏煙和李明的廝打。
“夏煙找了很多地方才在廁所找到她,聽姍姍說,她們回來的時候,夏鷗渾身濕透,一直在發(fā)抖,那一個晚上都不敢合眼”高明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后頓了半晌:“院長,是夏煙告訴你關于我耳朵的問題的嗎?”
“嗯,關于李明我們會嚴肅處理,以后你們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們第一時間溝通,我們如果永遠不不知道情況,怎么為你們解決問題呢?”
“嗯”
“你看你,要是再不及時來醫(yī)院,以后真的聽不見怎么辦?”
“嗯”
這又是一個沉默的長兄長姐,我將高明送回宿舍后決定去一趟女生宿舍,去看看夏鷗,按時間推算她們應該在宿舍,外面當時風大,沒人會無聊的在外面瞎吹風。
女生宿舍的必經之路需要穿過一片小樹林,我在經過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在小聲的說著什么,我不希望抓到的是個早戀的家伙。
當我輕手輕腳的靠近卻聽到一個女生的哭聲,正當我準備捉奸的時候,接下來的對話,讓我硬生生的吞下呼之欲出的呵斥。
“姐姐,你為什么不告訴院長原因?說了也許院長就不會罰你禁閉”
“沒事,這種事情有什么好和外人說的”
“可是姐姐你打架的樣子真的好丑”
“可能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打過吧,你哭的樣子也很丑”
我聽完后沒出聲轉身離開,福利院里發(fā)生太多自己毫無察覺的事情,這是我的失職,可是我也感到分身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