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陪著她繞湖一圈,這里和江城不同,雨季這個小鎮(zhèn)不會只在晚上下雨,而雨季的江城傍晚總會薄霧愁云,我很久沒有好好的看過夕陽,這里此刻斜陽拉在白墻黑瓦徽派建筑上,它們的剪影投射在地面的青石板上,一切像是渡上光圈昏黃昏黃的。
我們轉(zhuǎn)悠到夏煙曾領(lǐng)我來看過的花未枯卻名為枯塘的湖畔,上一次來的時候放眼望還有一片蔥綠,這次可能是時節(jié)又冷了些許,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已經(jīng)枯敗,雖是花敗她們枯殼卻還是亭亭玉立的立在水中。
繞過湖畔,穿過小巷,過橋走了幾步,看到他們的護(hù)城河,那像玉帶一樣的護(hù)城河水環(huán)繞在小鎮(zhèn)外圍,把小鎮(zhèn)包裹的密不透風(fēng),既防御外來者的侵犯,又自成一格將留下這樣有氣質(zhì)的世外桃園。
護(hù)城河像是小鎮(zhèn)里的人,他們想要踏出這片天地,可是又在行動上劃上了一條防線,安慰自己留在這里得過且過,并且嘲諷著那些試圖跳出這個怪圈的同伴。
護(hù)城河中央有座似出鞘的劍一般的石橋,它時時刻刻保護(hù)著神秘而又古老的小鎮(zhèn),我和她站在上面,看著在臺階下清洗衣服的婦人,那茵綠得碧玉,無風(fēng)的時候靜的像一面鏡子,湖畔駐足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中外寫生的畫家,我們是寫生人眼里的風(fēng)景,寫生人是我們眼里的風(fēng)景。
寧靜淡泊的小鎮(zhèn)中搗衣聲平添一道別樣的安詳,生活是否會一直這樣寧靜淡泊呢?
誰知道呢?
在往外面走我們就要出這個小鎮(zhèn),我們只好返回,但不是原路返回,她帶我走了一條我沒有走過的小路,我有幸見識到了書院,雖然結(jié)構(gòu)簡單,但看上去用料考究,里面的柱子是上百年的銀杏樹、白果樹建造成的,樟木制成的橫梁,不會遭蟲子咬,也不會結(jié)蜘蛛網(wǎng),即使二百年沒人打掃,還是煥然一新的樣子。
邂逅了這樣有文化氣質(zhì)的書院,再一次走入像迷宮一樣蜿蜒曲折的石板路,這里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一股清澈的河水流淌,隨處可見人們洗菜淘米的身影。
我不禁感嘆先人的聰明智慧,他們設(shè)計的小鎮(zhèn)的落水系統(tǒng)沒有一滴流入外界都得到了合理的應(yīng)用,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這樣一個被青山環(huán)抱綠水環(huán)繞錯落有致古樸大方的小鎮(zhèn),非常的適合談戀愛,我撿了塊有些好看的小石頭,夏鷗看著我:“是想帶回記憶嗎?”
“是,我很怕這一切都是虛晃的,當(dāng)下?lián)碛胁攀钦娴摹?p> “畫中的小鎮(zhèn),石頭不會差到哪里的”她說。
“畫中的小鎮(zhèn),姑娘也不會差到哪里”我說。
她淡淡的笑了,在這個濃墨的氣息里,我不由得發(fā)出贊嘆:“你很美”
“我知道”
我們繼續(xù)晃著,這里房房相連,間間相識,對于我這樣的外來者很像迷宮,拐過街口,迎面跑來一個女人,她一直盯著夏鷗,我覺得有些奇怪,將她拉近了身邊,經(jīng)過她的時候,猝不及防的一聲清脆。
那女人莫名其妙的扇了夏鷗一巴掌。
今天一天先是我平白無故的挨了一拳,現(xiàn)在隨便一個街口跑來的女人隨意的就扇了夏鷗一巴掌,這個地方的人還真是不講道理。
她廝打著夏鷗,夏鷗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我連忙介入,將夏煙護(hù)在身后:“阿姨,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說,但你不要動手”
那阿姨完全忽略我,目中無我,急切的想要繞到我身后,她是個老婦人,我知道不應(yīng)該和她一般見識,可是這樣纏人聽不進(jìn)去勸的姿態(tài),真的讓人很厭煩,任何人都不會希望自己女朋友平白無故被別人在街上暴打。
我將她往旁邊拉了拉,她看著我,眼神毒怨,張口就咬我的手,虎口傳來鉆心的疼,夏鷗當(dāng)即跑過來。
那婦人被我牽制著不能靠近夏鷗,她憤怒的咬的更深,我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流出來,她忽然松口,大口的在旁邊嘔吐起來。
我的血似乎惡心到她,這樣也很好,我拉起夏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那個女人的精神狀態(tài)好像有些不正常,我報了警,那個婦人聽到我和警方的描述后,驚叫一聲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掉頭跑走。
我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你先回去,我跟過去看看”
夏鷗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個瘋女人跑起來很快,我來不及糾結(jié)推辭她的隨同,我追了上去,雖然她不是我的病人,但是她的狀態(tài),我一看就知道是有問題,她的穿著不像是流浪漢,如果是一個精神病嚴(yán)重的患者逃出來是很危險的。
我跟了一段時間,接著我聽見有人在叫喊的聲音,好像是在找人,接著就看到鄭橡出現(xiàn),那個婦人跑到鄭橡那邊,躲在他身后,顫顫巍巍的指著我。
鄭橡注意到那女人的嘴上有血:“媽,你受傷了?”
“夏煙…夏煙….是夏煙…她又活了,她來報復(fù)了”她瘋魔著,恐懼著。
我想要湊近查看,我每前進(jìn)一步,她都害怕的向后退,鄭橡以為我怎么了她母親:“你不要過來,你把我媽怎么了?”
我舉起手表示我什么也沒做,虎口的鮮艷向他明白的證明他母親嘴巴上的血是我的,我才是受害者。
“你帶著夏鷗走吧,不要再靠近我媽,你看到了她只會刺激她”說罷,他扶著他母親離開。
“他是誰?是不是你爸?他為什么不回家?是還在怪我媽?”她母親神志不清的說著,那個瘋魔女人的背影讓我覺得也很悲哀。
鄭橡哄著母親,像是哄著小孩子:“不是,不是的,夏煙死了,我爸在家等你呢,我們回家就能看見,真的,我們回去吧”
“你的湯煮會了嗎?快給你同學(xué)送過去,你總是讓人不省心”
“媽求你了,求你清醒一點”
“我也快點回家,小橡要放學(xué)了”
夏鷗追上來的時候只能看到那對互相攙扶離去的母子背影,她抓起我的手:“沒事吧,走,我們?nèi)メt(yī)院”
“我又不是被什么咬了,回去酒精消毒一下就好”
“不行,這么深的傷口”
我沒有和她爭執(zhí)什么,她強(qiáng)拽著我去醫(yī)院,那位同行還很驚奇:“小姑娘你下口挺狠的啊”
她本來想說不是她咬的,但是這么一說我還能是被誰咬的?
她只好點頭:“對,他不給我冰淇淋”
那位同行笑了對我說:“這下虧了吧,還得多付醫(yī)藥費”
我笑笑,包扎好后就離開,無論我做什么她跟在我旁邊小心翼翼的,就好像我虎口中彈一樣,我摸了摸她頭:“這么擔(dān)心?”
“都出血了”她微紅著煙圈。
“你和她認(rèn)識對嗎?”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想起什么,但是我覺得她們剛剛的對視中,她認(rèn)識那個婦人。
“嗯”
“還是不想說?”
“嗯”
“吃冰淇淋嗎?”我問。
“嗯,什么?”她不解。
“你不是和醫(yī)生說我不給你買冰淇淋所以你咬了我嗎?走吧,我怕你再咬我一口”
她破涕為笑:“我隨便說的”
“我隨便當(dāng)真了”我說。
“嗯”
“以后在說嗯之前,想清楚了在說嗯”我再次揉亂她的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