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回到民宿直接吃晚飯，但是似乎有人在一樓特意等著我們，高珊在看到我們的時候站起來，她的裝扮有著小鎮(zhèn)的樸素，但靠近后能嗅到她身上淡淡廉價香水味，她的目光透著疲憊，沒有這個年紀(jì)該有的靈動。
夏鷗先擁抱了她：“你還好吧”
“嗯，我很好”
我不知道她們是不是要談什么：“你們先上去吧，我出去買包煙”
高珊投來了感激的目光，那是個可憐的女人，這個世界誰不可憐呢？
誰不是在生活里苦苦掙扎呢？
我在外面斷斷續(xù)續(xù)的抽了三兩根煙，有些餓，此時另一個少年進(jìn)入我的視線，我不會忘記那個少年的。
那個文弱小書生那么暴力的給我一拳，我怎么會忘。
“你好，我是高明”他先打了招呼，似乎因為今天的事情還有不好意思在里面。
“你好，俞建風(fēng)”我客氣的回復(fù)。。
“姍姍在這里嗎？”他問。
“嗯，你來找她嗎？”我問。
“嗯”
“好吧，她們在上面聊天，女生的聊天”
他看了一眼上面，沒有上去，我看了他一眼：“不抽煙吧”
他擺手，嗯，很好，不然我就背負(fù)拉下一個優(yōu)秀小青年的罪名。
我答應(yīng)高珊不會將她的事情告訴他哥哥，但是我覺得這種事情不應(yīng)該為她保密，生活費(fèi)用不應(yīng)該只是一個人承擔(dān)，而且就算我不說，他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他不自在的回避了一下：“什么？”
他不想提及這個，應(yīng)該是想維護(hù)她妹妹的隱私和尊嚴(yán)，我也沒有再深說：“不知道她們聊好了沒有，上去看看吧”
我見他有些猶豫：“還是我們繼續(xù)在下面等一會？”
他下定決心后起身，然后我們上樓，敲了敲門，夏鷗開門見到高明后顯得有些焦慮，左手插入前額的發(fā)將頭發(fā)撥向后面，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她不自在的說：“嗯~進(jìn)來坐”
看來高珊將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告訴了夏鷗，我一直都知道，她的哥哥也有猜測，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大家都沒有戳破什么，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可每個人的心中都涌動著驚濤駭浪。
夏鷗坐在藤椅上，茶幾上放置著兩杯茶，看樣子她們剛剛一直在談話，高明從進(jìn)入房間，高珊的目光就沒有落在他身上，導(dǎo)致高明停住想要上前的步伐。
“其實我有點餓，陪我我先下去吃點東西，好嗎？”夏鷗拉著我準(zhǔn)備出去，想要給她們留下談話的空間。
“我也去”高珊站起來，她好像極力避免和哥哥的獨處。
夏鷗嘆息像是知道高珊一定也會追上來：“那我想高明應(yīng)該也沒吃吧，我叫些菜上來吧，就在這里吃吧”
“沒事，我吃過了”高明拒絕。
高珊對他的拒絕沒由來的有著憤怒：“你還撒謊，你根本就不用我們的錢，你在哪里吃的？”
“先跟我回去”高明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說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
“哥，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18年，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嗎？我是那種不知羞恥的人嗎？”高珊隱忍著情緒咆哮著，看上去絕望而又難過。
“我說了，我們回去再說”高明試圖冷靜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談什么？談你要輟學(xué)？”高珊冷冷的問。
“那是我的事”高明道。
高珊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那句話像是導(dǎo)火索一樣點燃了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哥哥你是家里的驕傲，如此優(yōu)秀，我不想你就此埋沒，既然我樣樣不如你，就不要你把機(jī)會讓給我”
擊垮尊嚴(yán)，擊垮人性的，從來只是貧窮，我所看到的這一群人，貧窮，但沒有被貧窮局限思維，卻被局限了行為，他有些頭疼這樣的妹妹他十分沉重的回道：“你是我的驕傲，你懂嗎？”
我和夏鷗交換了眼神，這種壓抑感濃厚，他們的問題不是不能解決，是有解決的方案的：“不知道，不優(yōu)秀的我，有沒有榮幸能請你們吃個飯，也許我們可以在桌上聊聊，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也許我能幫到你們”我見那位兄長像是要拒絕，連忙加上一句：“我和夏鷗在一起以后還沒有正式請她的朋友吃過飯”
那兩兄妹相視，高明知道我不過是換了一個體面的說法，高珊率先給出回復(fù)：“好，謝謝你”
“謝我什么？也許我并不能幫到你們什么”我心里盤算著微薄的薪水，如果要支持兩個人上完大學(xué)，是一個不小的壓力。
“我只是謝謝你如此溫柔的對待夏鷗，她很幸運(yùn)，可也很可憐…”她的話被她兄長中斷。
民宿的老板安排了一個包間，穿過院落，院內(nèi)的假山錯落有致，歷盡風(fēng)霜，他推開一個木質(zhì)的素雅的包廂，里面的窗戶上、墻壁上都有精美的木雕，圖案上的人物和動物都栩栩如生。
我不知道是什么木材，顯然這個時候求學(xué)多問不太符合氣氛，老板拿來的菜單，他們像是考慮到我的荷包，點了一些不是很貴的菜，這樣我反而覺得過意不去，加了一些當(dāng)?shù)氐奶厣?，價格有些貴，高明制止了我：“心意到了就好，不用點那些”
“沒關(guān)系，我自己嘴饞，想嘗嘗這里的特色菜”為了加深可信度，照顧到他們的情緒又道：“可能你們覺得這才沒什么好稀罕的，但我很好奇”
高珊無奈的笑笑：“確實是我們的特色菜，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吃過”
她這么一說，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話。
“你聽說過宋朝張俞嗎？”高明問向我。
我已經(jīng)畢業(yè)很久，什么古詩詞，文人背景早已忘光，跟一群文科生吃飯真的很痛苦，動不動問考我文學(xué)常識，杜若是這樣，夏鷗也是這樣，現(xiàn)在剛認(rèn)識的高明居然也是這樣，不懂我也無法裝懂，我只有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他寫了一首《蠶婦淚》”高明似乎對著首詩有著別樣的見解，這首詩可能是很符合現(xiàn)在情況吧，但我不太了解，他模糊不清的解釋，我也模糊不清的點頭表示了解。
等餐的期間，我搜索了那個什么蠶婦淚，只記得里面的一句話：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沾襟。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
越看我反而內(nèi)心有些更亂，更多是反感，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賣慘”，這是他們的現(xiàn)實情況，但是任何一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都是不容易的，言語上怨天尤人，行為上不思進(jìn)取就算有人想拉他一把也很難，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辭：“就目前而言只要肯努力，還是有上升的空間，目前的階級還沒有穩(wěn)固下來，高考是一個公平的階梯”
“我知道”高明道。
“學(xué)費(fèi)暑假的時候打工，入學(xué)會有一系列的獎學(xué)金助學(xué)金助學(xué)貸款等等政策，沒有你們想的那么難”我想他們只是把過度的夸大了求學(xué)的難度。
“可是有些東西，不是那么肯定，我們不能只期待著施舍，也該有自己的一些準(zhǔn)備”高明道。
高珊：“那我們不是商量好了要一起賺錢？為什么你要說退學(xué)的事情？”
“兩個都上學(xué)的話，那樣的話開銷太大，我不能不為你考慮，人只有站在優(yōu)秀的位置才可以遇到同樣優(yōu)秀的人，我不能永遠(yuǎn)在你身邊保護(hù)你”高明對戀愛和婚姻的研究確實也很深刻，想要嫁給優(yōu)秀的人，首先自己就要足夠優(yōu)秀，否則并不對等，否則今后必定不會協(xié)調(diào)，鄭橡的父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可是她們都說你很優(yōu)秀，這樣的機(jī)會像是施舍給她，你妹妹會怎么想？我覺得你們現(xiàn)在不要去考慮那么多，專心備考，錢的事情可以在暑假的時候去考慮”我還是有些猶豫，有些東西說出來逞英雄一時很簡單，可是持續(xù)英雄不得不考慮很多，我暫時還做不到一擲千金的大氣，我也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我想等不到那個時候”他看著留歡目光復(fù)雜，言語未出。
“哥，我可以兼職的，我兼職也賺了錢的，真的是服務(wù)生的錢，偶爾也會做向?qū)А备呱浩髨D能夠欺騙她那個聰明的哥哥。
“我也做過服務(wù)生也做過向?qū)?，可我，從沒有拿過你那么多的工資，你讓我怎么相信?”高明道。
“我接的單很多”高珊道。
梗在高明心頭的是，他她妹妹在援交，并且在用援交的錢補(bǔ)貼家用，并且很有可能會發(fā)展成援交來支撐他們的學(xué)費(fèi)，這種靠著女人肉體賺錢任憑任何一個男人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況是家人，血脈至親。
夏鷗坐在席間一直出神，一語不發(fā)，兩兄妹矛盾的焦點逐漸的區(qū)域明朗，可她忽然開口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向?qū)е挥泻罴俨艜袝r間做對吧”
“周末也是可以的”高珊回復(fù)。
“周末和寒假根本沒有多少人會來我們這里，暑假做向?qū)嵌嗌馘X？”夏鷗又問。
“180-250不等”高珊回復(fù)道。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緒不對勁，只是喃喃了一聲：“這樣啊”。
我輕撫她的后背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她看著高珊一直出神，高珊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那晚上的飯吃的不是很好，不過這本來也不是為吃而吃的飯，兩兄妹水火不容的爭執(zhí)，在注意到夏鷗的狀態(tài)后收了聲，高明有些擔(dān)憂的問：“夏鷗，你還好吧？”
夏鷗從高珊身上收回目光：“嗯，我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覺得他給你們的建議你們可以考慮一下的”
“但是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孤兒院搬出來，租房水電都是需要費(fèi)用的，眼下就已經(jīng)很難過去”兩兄妹已經(jīng)陷入了捉襟見肘的地步。
“低保有嗎？”我不太了解孤兒有沒有這樣的東西，也不太清楚是多少，但是我知道對孤兒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照政策的。
兩個人像是緊張了一下，交換了眼神，然后高珊有些不太確定似的模糊的回了一句：“不夠”
“不夠？不能忍耐嗎？”我不是很能理解，或許低保真的太少。
他們沒有說話，我覺得也許是我說錯話了，每個人都有追求生活保障的一個權(quán)力，怎么追求，追求的方式因人而異，可我不覺得他們是盲目消費(fèi)的人。
我想起她身上的廉價香水味，我看向他妹妹，一個甘心墮落的人是誰也無法幫到她的，可她妹妹似乎不是那種甘心墮落的人，可她的一些種種跡象令人不禁生疑，他們之間是不是又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