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太
“當(dāng)然不是?！鄙虿叩溃骸拔夷敲锤嬖V他只是想讓他把實情盡快吐露給我罷了?！?p> “像他那種一看就是在生意場混了很多年的人，為人處世必定相當(dāng)圓滑。我如實相對，他反而不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訴我?！?p> 說著，他瞥了眼滿臉戲謔之意的白衣女鬼：“剛好這個時候你送上門來，陰差陽錯踏入我的陷阱，我也就順道拿尋常丑時女的身世作了一番文章，果不其然戳中了他的心事，被夢魘糾纏許久卻無人訴苦的他一時心血來潮便將真相一五一十說與了我。而我給他的蒲劍和香囊也不是用來防你的。我看他眉心死氣極盛，沒有你，另一個人也想把他置于死地?！?p> “看你年紀(jì)輕輕，沒想到你還真有點能耐?！背髸r之女有些驚異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的目標(biāo)便是一樣的了，不過，你把我留著卻不殺我，是想做甚？”
“我說過，我真正的目的不是幫你的那位情郎，而是拯救你?！?p> 沈策垂下眼眸，盯著馬克杯中自己的倒影：“雖然你生前干了一些很可惡的事，但罪不至死。而且，現(xiàn)在顯然有人比你更陰暗，不僅對你痛下殺手，還想致你的情郎于死地，變成這副模樣的你無非是成了那人達(dá)成真正目的的替罪羔羊。若你因為仇恨與那人一同墮入地獄，從而永世不得超生，未免也太不值當(dāng)了。我還需要你幫我引出那個幕后黑手，好還這座城市一片安寧?！闭f著，沈策抬眸向屋外望去，眼底滿是看不清的陰霾。
丑時之女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小伙，贊許地嘖了一聲：“想不到你年紀(jì)輕輕竟有如此想法，倒是比天明那家伙有骨氣多了。既然如此，合作的事兒我同意了。而且，死了之后我明白了很多，我估摸著這或許是上天給我破壞別人家庭的懲罰吧，所以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只需你給我一個真相便好?！?p> 沈策點了點頭，將桌邊的小繩一拉，籠子開了一個一人高的小口，丑時之女踩著單齒木屐“噠噠噠”地走了出來。
“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真正在詛咒的人是誰了嗎？”
面對沈策的提問，丑時之女不假思索地說道：“是另一個與我相似的靈。我以這個形態(tài)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它想置我于死地，我只能慌忙逃走。直到我漸漸熟悉了我的這個形態(tài)之后才有了對抗它的一席之力。只是我的詛咒對虛體的生靈并不管用，只能將它禁錮一段時間，而剛剛在路上也正是那禁錮時間一過，我便沒制止住它讓它向天明撲了過去。而我隨著天明一起進(jìn)了你這屋，也是因為我把你誤當(dāng)做了那個家伙的主人?！?p> “果然?！卑倌堪櫭迹骸爸魅耍绻鷦倓偛怀鍪?，梁天明必死無疑，那靈師好狠的心。”
沈策問：“你可知梁天明有什么仇家？”
丑時之女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這人摸爬滾打這么多年，都成老油條了，圓滑的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厲害著呢，恨他的都沒幾個，更別提恨之入骨的了。我要是不被他那張嘴哄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這會兒哪還能在這里？”
沈策扯了扯唇角，姑娘你這也太實誠了。
想罷，屋內(nèi)的三人分別回憶了一下方才沈策和梁天明的談話內(nèi)容。
處事圓滑，沒什么死對頭這點倒是用不著懷疑。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巨大的振翅聲響，緊接著，一頭大鳥便在沈策身前的桌子上站定。
那大鳥一落下便怪叫了數(shù)聲，情緒十分不穩(wěn)定。
沈策撥了撥三青凌亂的尾羽，蹙起了眉。
他沉思半晌，才抬頭望向身前的白衣女子。
“那尸體果然不見了?！?p> ===================
梁天明沒有再回他那棟郊區(qū)的私人基地，他這三個月來，第一次推開那扇熟悉的門。
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能被稱之為家的。
與宋婭在一起的生活是歡愉的、不用顧忌任何的，但同時，那樣自私的愛也是令他窒息的、進(jìn)退兩難的。
每當(dāng)被咄咄逼人的情人一通亂罵，他的腦海里便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妻子那張溫柔的面龐。
他們結(jié)婚多年，妻子顯然已經(jīng)不再如當(dāng)初年輕美貌，但他似乎就是個人渣，厭倦了年華老去的妻子便去找漂亮有活力的女大學(xué)生，受不住潑辣的年輕女孩的抱怨便又思念起溫柔賢淑的結(jié)發(fā)妻子來。
他心中自然是有對妻子的愧疚的，但更多的卻是背德的快感。
流連于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不定的他不但不想改，甚至有些沉溺其中——這種擁有一個以上的女人依附的感覺。
如果他兩個都能擁有就好了。
梁天明曾經(jīng)不止一次這么想。
但現(xiàn)如今，推開門的梁天明的腦海中卻再也沒有這種想法。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好好補償被他冷落許久的妻子，來贖他的罪——他不想再失去一個愛人了！
此時已是凌晨三點，令梁天明驚奇的是，家中的燈仍是開著的。
梁天明的心頭漸漸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將這種令他不舒服的感覺從顱內(nèi)甩了出去。
擔(dān)心驚擾睡著的女兒，他小心翼翼地?fù)Q上拖鞋，一瘸一拐地向屋內(nèi)走去。
門鎖閉合的聲音在他身后不可避免地響起。
“誰？”
臥室里傳來一個女人警覺地尖叫。
緊接著，一只塑膠拖鞋從半掩的房門內(nèi)砸了出來，精準(zhǔn)無比地打在了梁天明的臉上。
“哎喲——”梁天明痛叫一聲，屁股墩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這一摔，難免牽動了膝蓋處的傷口，梁天明痛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處，他倒吸著涼氣，竟一時忽略了臥房內(nèi)窸窸窣窣的聲響。
“誒？天明？你怎么回來……”
梁天明齜牙咧嘴地抬起頭，頭發(fā)凌亂的妻子正瞪著惺忪的大眼，一只新涂了丹蔻的手不敢置信地捂著嘴。
“好久不見，素琴?！?p> 看著許久未見的妻子，梁天明的唇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尷尬又難看。
“對不起天明，我以為是賊……”陳素琴匆匆蹲下身，將丈夫扶了起來。
當(dāng)她看到丈夫被裹得像哆啦A夢似的雙手時，不由驚訝道：“天明，你怎么變成這幅模樣了？”
一想起方才路上發(fā)生的事，梁天明的后背不免冷汗涔涔。
他裝作檢查身體狀，躲開妻子關(guān)心的目光，搪塞道：“沒，沒什么，路上太黑摔了一下，呵呵?！?p> “原來這樣。”陳素琴點了點頭，攙扶著丈夫走到沙發(fā)處坐了下來。
“家里的燈怎么還開著？”梁天明轉(zhuǎn)移話題道。
陳素琴望了眼吊燈，解釋道：“哦，我煲了粥，凌晨的時候要開一下電飯煲，擔(dān)心摔跤就提前開著了?！?p> “說起來，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你還在家里睡的時候我半夜去開電飯煲，還不小心撞到過客廳的桌子呢?！?p> 凝視著妻子明亮的眼睛，梁天明的心頭莫名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這么多年來，他好像第一次這么仔細(xì)地觀察自己的妻子。
“素琴，你比以前好看了?！?p> “啊……是嗎？”面對丈夫突如其來的夸贊，陳素琴的眼神有些躲閃，她將臉頰掩進(jìn)長發(fā)的陰影里：“我看你是忙工作忙昏頭了，這么久沒瞧見我了才這么覺著的吧?？靹e說這么多了，你一定累壞了，早點洗洗睡……”
“才不是！”
梁天明有些激動地打斷了妻子，他兩只手鄭重地搭在妻子的雙肩上，將她扳了過來。
他凝視著妻子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以后不會再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了，從明天開始，我會天天回家陪你，陪我們的女兒。”說罷，他一把將妻子擁入懷中，鼻子緊緊地貼在妻子的秀發(fā)上，貪婪地汲取著對方熟悉的氣息，仿佛懷里的人在下一秒就會跑掉似的。
“天明，你到底怎么了……？我沒事的，你忙也是為了我們母女好，我都明白……”
梁天明沒有理會妻子的反抗，他將那具柔軟的身體擁得更緊了些，卻也因此錯過了腦后妻子的唇角露出的一抹古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