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關(guān)系

　　南唐被滅之后，其他的小朝廷更是沒有了頑抗之力，南漢、北漢、吳越等小朝廷相繼被滅。

　　歐陽曙作為一個讀書人，對于這些歷史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所以，不過，他卻一直沒有打斷許將的話，一直任他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他漸漸對許將的語氣產(chǎn)生了一些興趣。他注意到，許將提到趙匡胤的時候，并不是說太祖皇帝之類的，而是直斥其名，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不敬之意。

　　按理說，許將作為一個讀書人，又是前朝的狀元，而且還做到了吏部尚書這樣的高位，在大宋這個厚待讀書人的朝廷里，他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態(tài)度才是。

　　不過，歐陽曙卻從他描述的事實里猜出了一個可能性：他很可能是前朝遺老，也許正是他口中那個南唐國之人。

　　說到這里，許將忽然舒出一口氣，飲了一口茶，才以若有深意的目光望了歐陽曙一眼，又繼續(xù)說道：不過，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些小國雖然滅了，卻沒有一天停止過復(fù)國之夢，為了這個夢想，他們過去雖然是敵人，這時候卻走到了一起。有幾個小國的遺老們便湊在一起，組成了這個潛龍閣意思是說龍潛深淵，正在尋求一飛沖天的機會。

　　歐陽曙愕然：許公的意思，莫非晚生，也和這個潛龍閣有關(guān)系？

　　許將指了指畫像上最后潛龍閣李家第六代家主歐陽曙之畫像那幾個字說道：那你覺得你父親為什么叫李故？你又為什么叫歐陽曙？

　　歐陽曙怵然而驚，倏忽立起：你的意思，我家便是那個南唐國的遺老？我父親的那個故字，是懷**故國的意思，而我的名字更是一目了然？

　　許將笑了笑，道：關(guān)于你家的秘密，說實在的，老夫并不十分清楚。不過，我知道你們家和南唐李家確實是很有淵源的。在潛龍閣，你們家便是南唐李家的代表。

　　歐陽曙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家確實有點和一般人家不一樣。比如說，家中掛的那幅畫像，如今看來應(yīng)該不是什么李靖的，而那個慎乃在位的訓(xùn)示，若是帝王之家所懸掛，也就不足為奇了。

　　許將并沒有說話，他一直在靜靜地看著歐陽曙，等著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沉吟了良久，歐陽曙又問道：那么許公你，是哪一家的家主呢？我記得十國之中，并沒有許姓的家主啊！

　　許將臉上現(xiàn)出喟然之色：想當初，我祖上是姓孟的！

　　歐陽曙恍然：這么說來，你是后蜀國的皇室之后了？

　　許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今，皇室不皇室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祖上的遺志，咱們?nèi)绾稳ネ瓿?？想當初，我蜀國被宋國所滅，蜀地百姓曾?jīng)在我孟家的帶領(lǐng)之下，多番進行反抗。后來，大宋對蜀地幾度增兵，才平息了事態(tài)。而我孟氏族人為了不被趙家嫉恨，趕盡殺絕，便遷離了蜀地故土，而且改為許姓。所以，我許家如今代表的，就是后蜀的孟家。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明白我方才說那么多關(guān)于南唐朝事情的原因了吧？

　　歐陽曙點了點頭，道：明白了。不過，許公所說的那個潛龍閣具體的又是怎么回事呢？照我想來，這些亡國之人還是很難聯(lián)盟在一起的，因為大家都曾經(jīng)是王孫貴胄，誰主誰從，誰上誰下，這個是很難說得清楚的吧？再說了，如今天下大一統(tǒng)之勢已成，不可能再回到當初群雄割據(jù)的時代了。所以，即使有一家復(fù)國成功了，同時也意味著其他的幾家再也不可能復(fù)國成功，這樣一來，其他幾家又如何能心理平衡呢？

　　許將點了點頭，贊賞地說道：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就平復(fù)下心情，并現(xiàn)這樣的一個大問題，很不錯了。

　　關(guān)于你說的一點，潛龍閣是這樣打算的。每一屆的閣主上任之初，都是要經(jīng)過幾家的家主聯(lián)合起來考驗的。通過考驗之后，才可以順利成為閣主。而在這位閣主任內(nèi)，若是復(fù)國成功，則必須保證其他幾家的榮華富貴，其他幾家則相應(yīng)地把所有的武力都交出來，從此不再過問朝政之事，而且，他們還必須要想辦法讓后代忘記他們曾經(jīng)的身份。

　　如今，潛龍閣的閣主候選總共就是南唐李家、北漢劉家、后蜀孟家這三家。其他的吳國、閩國、楚國本就是被你南唐所滅，自然是不可能和南唐結(jié)盟的；南平實力太弱，高氏子孫都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可以忽略不言；吳越一直是大宋的鷹隼，當初滅你南唐、他們都出過大力，所以也不能和咱們結(jié)盟；南漢后主劉鋹的所有族人都已經(jīng)被他那個喪心病狂的父親殺了一個精光，劉鋹自己一死，南漢的皇室也就算是覆滅了，這也可以不提。

　　歐陽曙點了點頭，道：這么說來，許公你應(yīng)該就是當今潛龍閣的閣主了吧？

　　許將若有深意地笑了笑：不過，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們李家的人就要成為這個閣主了。

　　歐陽曙緩緩地走進一家客棧的大門，那易掌柜正坐在那里不停地向門外眺望，見到歐陽曙一臉怒氣地回來，連忙迎上前去，說道：碰壁了吧？解元不必生氣，放開懷想一想也就釋然了。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這樣，錦上添花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雪中送炭的又有幾個？不論是朋友還是親戚，你現(xiàn)在這樣子兩手空空地去人家家里借錢，吃閉門羹那是意料之中的，運氣不好的還會遭致一番羞辱呢！

　　歐陽曙聽他雖然啰嗦，口中卻并不提自己還沒有付的早餐錢，心下升起一股溫暖，便問道：我現(xiàn)在沒有錢了，你便不怕我賴賬跑人？

　　易掌柜毫不在意地笑笑，說道：要真是那樣，對我又有什么損失呢？不就是十幾文錢的事情嗎？其實，幾年前，我就遇到過一個和你一般丟了銀子的考生，在我這里住了約莫有十多天的樣子，后來他得中了，不但把錢還給了我，還幫我把客棧名換成了現(xiàn)在這個。這幾年我這客棧里生意好了不少，說起來這個客棧名也是居功至偉吶！它好記，順口，外鄉(xiāng)人就都愿意往我的客棧里來，而且下一次到汴京，多半還是會選擇我這里。

　　歐陽曙點點頭，忽然又說道：你這話里的意思，豈不是在提醒我，可以在這里賴著不走嗎？

　　易掌柜哈哈大笑，道：若是你一心只想挨到科舉開考，在我這里賴著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你若是高中了，總該把錢還給我；若是萬一你沒有中，你家都回不了，我又怎么忍心向你追討那點住宿錢和飯錢？

　　歐陽曙一聽，心下的郁悶一掃而空，也隨著笑了起來，這易掌柜看起來很平凡的一個人，確實算得上一個奇人了。笑過之后，他又問道：方才你說的那個可以解燃眉之急的辦法又是什么呢？

　　易掌柜笑道：解元你是讀書人，那字寫得怎么樣？

　　歐陽曙一愕，半晌才尷尬地說道：還成吧！此言一出，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臉紅。

　　易掌柜卻誤會了歐陽曙的這種猶豫，以為他的字寫得很好，卻又不好意思自夸，這才故作謙虛的。便說道：小甜水巷那邊有個書畫街，平日都有不少人在那里替人家寫書信、請柬什么的，還可以自己寫了字畫放到那邊去賣。解元若是不覺得這事丟人，也可以過去?，F(xiàn)在剛剛過完年，那邊的人想也不多，桌子什么的都是現(xiàn)成的！

　　歐陽曙一聽，忙說道：憑自己的努力賺錢，有什么丟人的，我這就去！說著，便問明了路途，向易掌柜借了文房四寶，向小甜水巷而去。

　　小甜水巷是大宋有名的紅燈*區(qū)，里面楚館林立，處處可見一些迎來送往的花叢子弟。歐陽曙倒是沒有進去過，但因為其南路口就在大相國寺對面，對于歐陽曙來說，就是輕車熟路了。

　　不多時，歐陽曙便來到了小甜水巷，按照易掌柜所指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書畫街。

　　所謂的書畫街，其實只是一個用帷布遮擋起來的小小的空地而已，那空地上擺著十幾張書桌，書桌旁邊也有現(xiàn)成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