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啟程

　　蓋亞大陸，巴別塔。

　　作為大陸三族的政治樞紐，巴別塔并沒有如華夏皇宮一般被鎖在高墻深院之內(nèi)，也沒有日夜不斷的層層護衛(wèi)，時刻等待著驅(qū)逐任何一個膽敢靠近的平民。

　　巴別塔本身只是一座石砌的高塔：矮人族送來的石料，精靈族獻上的木材，人族則是承擔(dān)了勞力，以各族最樸實的寶物，一同建造了這座高塔。

　　而除去塔頂?shù)哪莻€閣樓，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時候以任何理由進入這座塔，只要不妨礙到他人，便是躺在大廳地板上睡覺都可以。

　　巴別塔也是藍(lán)鯨號的起點。

　　無人知曉巴別塔在蓋亞大陸上的具體位置，所有人都只能通過本族領(lǐng)地內(nèi)的傳送陣進入巴別塔的區(qū)域——這里肯定不會僅僅只有一座塔——在半露天的高臺上等候登上藍(lán)鯨號。

　　今日，供乘客暫時休息的“候機室”已經(jīng)全部被來自同一個傭兵團的玩家塞滿，他們交頭接耳的談話聲里透著興奮和期待，想到東方的神秘和富饒，再想到那個可能是全游戲里最重要的唯一的世界任務(wù)，他們只想快些登上藍(lán)鯨號，快些抵達(dá)華夏都城。

　　薔薇騎士團的團長叫做卡莉斯特，是一位美麗的水系圣法師，高達(dá)69級的等級讓她不僅成為了全大陸等級最高的水系圣法師玩家，也一度讓她成為了全大陸等級最高的玩家，之一。

　　只不過，這個“之一”在前幾日被一個男人打碎，讓她變成了泯于眾人的其他。

　　唯有那個男人是“一”，在他之下的所有人都成了“其他”。

　　這樣的一個男人自然會很讓人有征服欲，但是卡莉斯特不是那些無腦的女人，而短短的幾次會面也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這是一個異常清醒的瘋子。

　　從她的只言片語里敏銳地察覺到他們此行其實并無把握——海倫還沒有傳回是否確定合作的消息。

　　而他剛剛不過是隨意一掃此處的玩家職業(yè)構(gòu)成，就嘲笑著挑明了他們薔薇騎士團很可能已經(jīng)放棄參與世界任務(wù)的意圖，轉(zhuǎn)而保證在華夏區(qū)的穩(wěn)妥發(fā)展。

　　“I think， you should show some respect to your partner.（我想，你或許應(yīng)該尊重一下你的合作伙伴。）”

　　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意圖被拆穿，卡莉斯特當(dāng)時的心情十分不佳。

　　“Partner?（合作伙伴？）”他似乎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忍俊不禁地反問：

　　“Didn't you misunderstand something?（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沒有看見他有什么動作，卡莉斯特只覺得一條無形的鎖鏈已經(jīng)纏上了她的脖子，暴烈的狂風(fēng)席卷了整個高臺，但偏偏避開了她和他所在的這一小塊區(qū)域。

　　“What's the hell!（發(fā)生了什么！）”

　　“Is there a storm coming?（暴風(fēng)雨？）”

　　嘈雜聲中，卡莉斯特看到傭兵團的同伴們被狂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一個個蒙頭遮眼，四下尋找著可以躲藏的角落。

　　“I just need some vacant seats， either you offer， or I TAKE.（我只是需要一些空位而已，要么你提供給我，要么我自己來拿。）”

　　隨著他懶洋洋的一句話，卡莉斯特看到有幾個人的雙腳已經(jīng)離開了地面，似乎要被狂風(fēng)帶走，或者撕碎。

　　這個叫做尼古拉斯的人有時會讓她覺得可怕。

　　不管是她的直覺，還是尼古拉斯自己的同伴臉上的表情，都在告訴她：他毫不在意在這里弄死幾個人，或者更多人。

　　巴別塔所在區(qū)域禁止出現(xiàn)任何武力爭端，違背者后果自負(fù)。

　　這個虛擬的游戲世界，是存在某些具有真實痛苦體驗的刑罰的。

　　而對巴別塔不敬的人，不僅會被驅(qū)逐出境，還會被三族同時唾棄。

　　除非決定從此以后不再出現(xiàn)在這個游戲世界里，否則沒有人敢于做出在巴別塔鬧事的嘗試。

　　但是很明顯，眼前這個笑嘻嘻的男人是個例外。

　　“I apologize for my mistake. Please， forgive me.（抱歉，請原諒我的失言。）”

　　卡莉斯特誠懇地道歉，仿佛感覺不到扼住脖頸的風(fēng)繩，她提起長袍的一角，莊重地屈膝一禮。

　　“Good girl. You ha-ve my forgiveness.（我當(dāng)然會原諒你，乖孩子。）”

　　卡莉斯特猛搖了一下頭，似乎是要把片刻之前品嘗到的屈辱拋到腦后。

　　這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男人。

　　而同樣讓卡莉斯特感到不適的，還有尼古拉斯的那些同伴：

　　一個明明有著完美的摩卡色皮膚，卻在上面紋滿了五顏六色紋身的光頭女人；

　　一個時時刻刻都在自言自語，看不出性別的白袍人；

　　一個全身包裹在厚厚鎧甲下的黑人男性，永遠(yuǎn)在背誦他那本愚蠢的典籍；

　　還有兩個矮人，一個穿著配色滑稽的馬甲和燈籠褲，對她做著引人發(fā)笑的各種鬼臉；

　　另一個則是滿面怒容，半邊的身子似乎都被某種金屬替代。

　　卡莉斯特只想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些人：weirdos（怪胎）。

　　當(dāng)然，那位英俊高大的精靈迪昂可以暫時被排除在外。

　　薔薇騎士團的玩家中突然穿來一陣騷動，卡莉斯特抬頭望過去，看到如希臘神祇一般的迪昂正緩緩登上高臺，穿過或驚艷或鄙夷的目光，帶著圣潔又危險的微笑，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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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 know， it's not a good idea to aggra-vate her right now.（我得提醒你，你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激怒她的。）”

　　藍(lán)鯨號的底層走廊里，光頭女人——薩拉斯瓦蒂——無奈地對尼克說道。

　　他們剛剛目送矮人克拉夫特（Crafter）怒氣沖沖地摔上了控制室的鐵門，雙胞胎海德（Hyde）和杰基爾（Jekyll）正在激烈地討論克拉夫特需要幾天來學(xué)會制造飛艇的技術(shù)，并認(rèn)為他們應(yīng)該再去抓一頭藍(lán)鯨，作為他們的專屬飛艇材料。

　　而另一個矮人約克（Joker）則提議他們應(yīng)該去抓那些Cybele很感興趣的腕龍，而不是再次深入大海，上一次的出海經(jīng)歷實在有些兇險。

　　約翰正在小聲地背誦啟示錄第13小節(jié)，似乎也在提供一些建議。

　　并沒有人譴責(zé)剛才尼克的沖動，更不關(guān)心這種沖動的后果，盡管當(dāng)時他們都或真或假地表達(dá)了驚訝。

　　“Why?（為什么？）”

　　尼克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

　　“We will need her for their information.（我們需要從她那里得到一些情報。）”

　　“Don't worry. Just lea-ve that part to Duhem the Dick. He， or his penis， will handle it.（不用擔(dān)心，迪昂會處理好的。）”

　　“Well， there is something I need to highlight for you.（有件事，我需要強調(diào)一下。）”

　　薩拉斯瓦蒂擋在了快要睡著的尼克面前，嚴(yán)肅地說。

　　“Since we are heading to the east， you need to remember that，（既然我們正要前往東方，你需要記住——”

　　“No f-word or d-word in front of Cy. I remember that.（不許在Cy的面前講臟話，我記得。）”

　　尼克直接打斷了薩拉，自覺地接上了她的話，但是下一句——

　　“You know， I really think your whole no-dirty-words-education is a failure. She uses them more than I do recently.（我真心覺得你這個無臟話教育很失敗，她最近講這些的次數(shù)比我還多。）”

　　“And whose fault is that?（那你認(rèn)為這是誰的錯？）”薩拉斜睨了他一眼。

　　“Definitely not mine. You are the person who in charge of her education， and Alex is the librarian.（肯定不是我，負(fù)責(zé)她的教育問題的是你，負(fù)責(zé)教材的是亞歷山大。）”

　　尼克繞過薩拉，打量著路過的幾間空艙室，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回道。

　　“And you are not helping. You know how much our girl is influenced by you.（但你并沒有幫忙，盡管你知道你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薩拉說完，就看到雙胞胎、約翰和約克齊齊點頭，大家一起看向了翻著白眼的尼克。

　　“Well， influenced does not mean decided. She still ha-ve the chance to learn from other people ， to make new friends， and to see a bigger world.（影響并不代表塑造，她依然可以學(xué)習(xí)新東西，認(rèn)識新朋友，擁有更大的世界。）“

　　“So， that's why you let her go?（所以，這就是你讓她離開的原因？）“

　　這個問題像是點燃了一顆炸彈，瞬間安靜的走廊里有嗚咽聲隨著氣流炸裂開來。

　　尼克看著薩拉，兩人堅定的對視中似乎有火光迸現(xiàn)。

　　“I didn't， and I will NEVER let her go.（我并沒有，也不會讓她離開。）“

　　說完，尼克有些泄氣地道：

　　“I just can't say no to her， like always.（我只是從來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薩拉嘆氣：

　　“Sometimes I really think you do indeed are spoiling her a lot.（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十分非常特別縱容她。）“

　　尼克站在一間昏暗的艙室門口，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唯一一間沒有窗戶的艙室。

　　“And what happened to your grammar？Need a kindergarten handbook?（你的語法沒問題嗎？來看看幼兒園課本？）“

　　薩拉一揚手，尼克邁進艙室的腿被凍住。

　　“Take my words seriously， Nick.（尼克，認(rèn)真思考我的話。）”

　　尼克低頭敲了敲自己堅硬的膝蓋，扭頭看向薩拉：

　　“Spoiling is not always a bad thing. Think about how you joined us， and how everyone joined us.（縱容并不總是壞事，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加入我們，還有其他人是怎么加入我們的）“

　　薩拉微怔，隨即目光溫柔地笑了笑。確實，如果不是尼克對Cybele的縱容，她和約翰就不會認(rèn)識尼克他們，而他們這個傭兵團更不會成立。

　　“Now， lea-ve me alone. I need some rest.（現(xiàn)在，不要再煩我了，我需要一點休息。）“

　　尼克說完，拖著被他自己扭斷的半條腿跳進了房間，“嘭”地一聲把其他人和他的右小腿一起關(guān)在了門外。

　　“Don't you think he is upset for some reason， twin?（你有沒有覺得尼克因為某些原因不太開心？）“杰基爾突然出聲問道。

　　“Yes he is upset. And guess why?（沒錯，他很不開心，來猜猜為什么？）”海德答道。

　　“The date today!（因為今天的日期?。苯芑鶢栭_心地答道。

　　日期？今天是……

　　約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低頭開始祈禱，約克咧著嘴開始唱起了生日歌，只不過聽起來有點寂寞。

　　薩拉在片刻的呆愣之后也驚呼出聲：

　　“Oh my goodness! It's today! Today is Cy's birthday! The birthday of her 18!（天啊，是今天！今天是Cy的十八歲生日?。?p>　　“Poor Nick， he must be very sad for missing her birthday.（可憐的尼克，他肯定很傷心，竟然錯過了她的生日。）”杰基爾捂著胸口悲痛地道。

　　“Do you think he will shed his tears all over the room，twin?（你覺得他會不會流滿一屋子的眼淚？）“海德有些惡劣地一笑，猜測道。

　　“Or his blood?（或者流滿一屋子的血？）“杰基爾有點擔(dān)憂。

　　雙胞胎開始打賭，并且討論起了賭注，薩拉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敲響了尼克的房門：

　　“Okay. Nick. Listen. Whatever you are doing in that room， clean it up when you finish. And TRY not to scare any staff here. It will be extremely embarrassing for us to get kicked out because of your nasty little hobby.

　?。峥?，聽著。不管你在里面做什么，記得在結(jié)束后把房間打掃干凈。盡量不要嚇到任何飛艇上的員工，如果我們因為你的一些小癖好被趕出去，這將會是一件非常令人尷尬的事情。）”

　　“……”

　　“You morons! Get away from my fuxking door! Now!（你們！全部！給我！滾！離我遠(yuǎn)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