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的裝束有些特別,其中一人穿著深色長袍,手里拄著一根法杖,看樣子有點像被賽琳娜殺死的洞主,只是他的年齡稍小,身板也要健碩得多。另外一人則是一副武士打扮,穿著一套黑色護甲,很像是雷納多身旁那群衛(wèi)兵的模樣。
凱文擔心被他們發(fā)現(xiàn),便把頭縮進水中,借助洞中的陰暗盡可能朝他們靠近。
剛才的一瞥之下,凱文對兩人的身份已有猜測,那名拄著法杖之人可能就是賽琳娜所言的通靈師,而他身旁的武士,不是洞中的守衛(wèi),就是另外一名魚形人領隊。
游近三四米后,水面已被火把照得隱隱綽綽,凱文不敢繼續(xù)靠前,只得輕輕劃動手腳懸停于水中。
那兩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洞穴中安靜異常,聲音在洞中回蕩,抵達凱文所在的位置時,依然能夠聽得清晰真切。
只聽那名黑甲武士說道:“普里蘭德大師,您說賽琳娜和那小子會不會找到這里來。”
一聽這句話,凱文頓時心頭怒起,那人果然就是躲在幕后的操縱者,他恨不得沖上去一刀了結(jié)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可他知道當務之急并非殺人報仇,而是探聽更多的有效信息,所以他強迫自己保持克制,繼續(xù)偷聽那兩人的談話。
普里蘭德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得意地笑道:“我看他們兩人在洞外折騰來折騰去,卻始終不得要領,雖說他們找到了水下的裂縫,但他們未必就能想到那是出入此處的洞口?!?p> “可萬一他們……大師,萬一那小子已經(jīng)進來了,豈不是……”黑甲武士抬眼掃視水面,仿佛已然發(fā)現(xiàn)端倪,嚇得凱文趕忙縮進水中。
“哈哈?!逼绽锾m德奚落道,“你也太膽小了吧,這條水道有多長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人誰能游得進來?”
“那倒也是。”黑甲武士陪著笑臉,“我那還不是怕被殿下責罰嘛,還請大師多多擔待。”
“你用不著太擔心,我自會看著他們。不過呢,我剛?cè)サ叵峦ǖ姥惨暳艘环馁M不少,我得花點時間恢復一下。這段空閑你若放心不下,可以多安排些笨魚守在這里,諒那小子也沒那本事闖過這關(guān)。”
黑甲武士唯唯諾諾,躬身送通靈師離開,然后沖著魚形人咕隆咕隆說了半天,這才扭頭鉆進洞口。
凱文在水中思索良久,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成型,為趕在通靈師恢復法力之前實施計劃,他將那些一時之間無法考慮周全的問題棄之不顧,扭頭扎入水道之中啟動了傳送法陣。
當他循著記憶從復雜的山洞中奔至洞口,卻見賽琳娜正從洞口邊緣縱身跳下。
凱文大驚,急忙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水岸邊,不假思索地扎進水中。
賽琳娜不會游泳,落水之后雙腳沒了支撐,她也就慌了主張,加上潭水從四面八方劈頭蓋臉而來,不僅遮擋住她的視線,還鉆滿了她的口鼻,嚇得她張口呼救,卻又被瘋狂涌入的潭水封堵住氣管,嗆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她本可以啟動徽記脫離困境,可在那一瞬間她完全被恐懼支配,只有原始的求生本能驅(qū)使她試圖抓住飄在水面的繩索,可是她的努力僅僅只在水面撲騰起雜亂的浪花。
幸好凱文及時趕到,他游到賽琳娜身邊,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使勁劃水朝繩索靠攏。
賽琳娜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雙臂不顧一切地抱住凱文的脖子不肯放松。凱文被她這么一抱,浮游的負擔急劇加重,兩人身體同時向水中沉去。凱文暗叫不妙,急忙用力掙脫賽琳娜的雙臂,順手拎住她的后衣領,重新把她帶出水面。
“不要亂動!”凱文生怕再遭牽制,除了大聲給予警示,還刻意與賽琳娜保持距離。賽琳娜聽見凱文的聲音,慌亂的心竟似尋找到慰藉,亂動的手腳也隨之慢慢停止掙扎。凱文便趁此機會游近繩索,一把將繩索纏于臂上,這才總算可以喘上一口粗氣。
等到兩人爬上巖岸,凱文忍不住吼道:“你瘋啦!明知不會游泳還往水里跳,不要命了嗎!”
賽琳娜坐在地上,雙眼通紅地看著凱文,委屈的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zhuǎn)。
凱文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不覺一軟,滿腔怒氣竟不知何時已成為過眼云煙。他輕輕蹲近賽琳娜身旁,抬手將她散亂的頭發(fā)逐一理順,然后低聲詢問:“你沒事吧?”
賽琳娜搖著頭,突然抽泣起來。
凱文懵呆了,他何嘗見過姑娘在他面前哭泣,自然不懂該如何進行安慰,他只是覺得應當輕撫她的后背,可他的手尚未抬起,猶豫之情已經(jīng)大盛,似乎有一個聲音總在提醒,如果他這么做,必然引起賽琳娜的反感。
然而,賽琳娜的眼淚如同滾燙的鐵水滴在他的心頭,無限的愛憐就似被鐵水激發(fā)的蒸汽,瞬間充滿他的心間,他的手掌便由心而發(fā)地輕輕貼上賽琳娜的后背,僵硬卻不失溫柔地緩緩撫動:“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不該……不該對你發(fā)……脾氣?!?p> 誰料賽琳娜哭得更加厲害,她側(cè)過身子用額頭頂住凱文的膝蓋,雙手抓著凱文的雙腿,雙肩隨著抽泣而不停抖動。
凱文越發(fā)覺得自己理虧,他撫摸著賽琳娜的烏黑長發(fā),卻再也想不出該說點什么。
賽琳娜哭了好一陣子,終于逐漸恢復平靜,她坐直身子對凱文說道:“繩子斷了,我怕你出事,所以才……”
關(guān)于賽琳娜跳水的緣由,凱文其實早已猜到,可是一想到她在水里掙扎的模樣,擔心、害怕和心疼的情感便交織成一團亂麻,爆發(fā)出來就演變成責備、惱怒和訓斥,他不愿賽琳娜有任何閃失,更不愿她作出無謂的犧牲。
現(xiàn)如今,賽琳娜親口說出原因,凱文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渴望,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不愿放手。
良久,凱文才松開雙臂,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捧著她的臉柔聲說道:“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擔心了啊?!?p> 賽琳娜扭頭掙脫凱文的雙手,嘟囔著一句:“誰擔心你啦?”
凱文會心一笑,故意拿賽琳娜逗趣:“你別忘了,我可是堂堂的羽衛(wèi),在沒搞清楚我能做些什么事情之前,我是不會有事的,最起碼,那個雷納多絕不會讓我輕易死掉?!?p> 賽琳娜“哼”了一聲:“你若是真的出了事,就等著雷納多來救你吧,我可懶得再管。”
凱文連忙討好著道:“那怎么行,你若不管我,我這條小命只怕早就丟了。”凱文此言暗示著賽琳娜曾經(jīng)為他解過尸毒,為他殺過洞主,任意一件事情,只要賽琳娜袖手旁觀,他都必死無疑。
賽琳娜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得理不饒人地反斥道:“那你還兇巴巴的吼我?”
凱文不知應當如何辯解,把責備說成關(guān)愛,把怒吼說成擔心,他自知還沒有這個本事,他怕萬一說不到點子上反而添亂,索性傻傻的笑著賠禮道歉:“都是我不好,下次我再也不對你發(fā)脾氣了?!?p> “是嗎?”賽琳娜揚起雙眉,帶淚的眼中閃動著使壞的目光,“如果下次你還兇我,還罵我,你說怎么辦?”
“這個……”凱文一心討好賽琳娜,自然不會在意許下的承諾在日后將引發(fā)怎樣的結(jié)局,“以后如果我還兇你罵你,隨你怎么處置都行。”
“你敢不敢發(fā)誓?”
“我發(fā)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可得好好記住了?!?p> “我會記得的?!眲P文暗暗松了口氣,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謹慎地問道,“那,你不生氣了吧。”
“算啦。”賽琳娜依然擺出一副隱忍吃虧的模樣,心中的委屈、擔憂實則已被凱文的溫柔呵護融化,她怕被凱文看破,話題隨之一轉(zhuǎn),“那你倒是說說,水下究竟有什么,竟然能讓你不要命的解開繩索?”
凱文忙道:“裂縫的盡頭有一個很大的洞穴,那里有魚形人,還有……”
“之前打的賭你已經(jīng)輸了,就算那條裂縫真的是洞口,你也是輸啦?!辟惲漳日J為凱文有意扳回一局,所以搶先斷了他的退路。
凱文卻沒想到這層,他只道賽琳娜不肯相信,急忙佐證:“我沒有騙你,山洞里還有兩個人,其中一人的名字叫做普里蘭德?!?p> “普里蘭德?”賽琳娜驚呼起來,“怎么可能是他?”
凱文被賽琳娜的驚呼嚇了一跳:“啊?”
“你知不知道,這個普里蘭德是雷納多手下最出名的通靈師,我只聽說過他的名字,卻從來沒有見過他,沒想到我與他僅僅只有一墻之隔?!?p> “這么厲害?”凱文驚得直咋舌,“那……他恢復法力需要多長時間?”
賽琳娜白了凱文一眼:“我怎么知道?一般通靈師恢復法力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普里蘭德花費的時間自然會比那些人少。你為什么問起這個?”
“剛才在洞里,我聽普里蘭德說他的法力消耗過大,需要休整一段時間,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找出卡爾兄妹的下落?!?p> “可是,我們……我們已經(jīng)耽誤了……耽誤了不少時間……”這句話說到最后,賽琳娜的聲音幾若游絲,緋紅的霞光再度爬上她的臉龐。
凱文難抑心動,卻是裝作不知:“現(xiàn)在行動,總還是能爭取一些時間的?!?p> “如果卡爾兄妹真在洞中,你打算怎么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