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道:“才剛北定候府送來了百十斤小米兒,說是侯爺夫人聽聞三小姐剛從金山縣回來,怕是吃不慣京里的米糧。她們府里剛好有侯爺從玉匣關(guān)一帶,著人送回來的上好小米,就送了一些過來。
那些米是直接送到老太太那里的,老太太特意吩咐奴才來知會三小姐一聲?!?p> 衛(wèi)如言聽了,剛剛精神起來的神色,又懨懨的蔫兒了回去,淡淡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p> 那小丫頭接著道:“如今那小米已經(jīng)送來了,還得請三小姐示下,給哪位姐姐交割了,奴婢好回老太太處回話?!?p> 衛(wèi)如言懨懨道:“不計是誰,收了便是?;蛘呔头拍抢锇??!?p> 她這般態(tài)度,鬧得滿屋子的丫頭個個面面相覷,不上不下。
錢如意凝眉望向她。
衛(wèi)如言察覺到她的目光,將眼神撇開。
錢如意回頭向凝翠使個眼色。
凝翠轉(zhuǎn)向一旁的紅喜兒、綠喜兒:“去?!?p> 倆丫頭聞言,轉(zhuǎn)身正要走去。忽聽衛(wèi)如言陰陽怪氣道:“倒是倆忠心的?!?p> 紅喜兒和綠喜兒聽了,下意識站住了腳步。明面上她們兩個是大太太派來照顧錢如意的,內(nèi)里誰都清楚,不過是當(dāng)時大太太看衛(wèi)如言可憐,又忌憚慧雅郡主的威風(fēng),才出此下策罷了。
這兩個丫頭,其實就是來照顧衛(wèi)如言的。
如今,衛(wèi)如言這個正經(jīng)主子發(fā)話,這倆丫頭縱有天大的膽子,也要掂量一下。
錢如意看得明白,衛(wèi)如言肚子里裝著火氣,而且是沖自己燒的。
她天生就不是個受窩囊氣的,之前能不戳破已經(jīng)是客居于此,十分給衛(wèi)如言面子了。
見狀直直問道:“如言,你心里要是對我有意見,只管沖我來,這是干什么?”
衛(wèi)如言冷笑一聲:“我倒不知道,你做得一手好戲。你們主慈奴忠,我倒是成了多余的??磥砦揖筒辉摶貋?,明日我就還是回去金山縣的好?!?p> 錢如意頓時也生氣起來:“你要是想趕我走,直說就是。何必又是甩臉子,又是拿話排喧我?”
衛(wèi)如言坐起身子,指著錢如意,眼睛都紅了:“分明是你攀上了高枝兒,迫不及待要展翅高飛。誣賴我做什么?”
“我哪有誣賴你?”
“我哪里趕你走了?”
“你說我攀了高枝,迫不及待要飛,不是要趕我走嗎?”
“你沒有嗎?當(dāng)時結(jié)拜,咱們說好了福難同當(dāng),是你自己要單飛的,還來怨我?”
“就是你想趕我走,不然好端端的又提什么要回金山縣?回去就回去,我不用你趕?!卞X如意氣性上來,不管不顧,抬腳就向外走。
“我什么時候趕你了?”衛(wèi)如言見狀,從床上下來,急步趕上來,伸手扯住錢如意的衣袖哭道:“你真的要走,不管我了么?”
錢如意有個極大的缺點,心軟。衛(wèi)如言一哭,她的心就軟了,滿肚子霎時間就消了一半:“那你告訴我,你生的哪門子邪氣?”
衛(wèi)如言垂下頭,只是垂淚:“左不過我一個沒娘的孩子,許多事都做不得主,氣自己命苦罷了?!?p> 錢如意伸手戳了她一指頭:“你就作吧,知道自己命苦,還不好好珍惜身邊人。滿打滿算,你也就我一個好姐妹,要是真把我起跑了,看你哪里哭去?!?p> 衛(wèi)如言滿臉淚痕:“我不是嫉妒你嘛?!?p> “嫉妒我?”錢如意挽著她的手往床前走:“你怕不是腦袋秀逗了。你一個官家大小姐,嫉妒我一個鄉(xiāng)下窮丫頭,讓人聽了笑掉大牙?!?p> 衛(wèi)如言道:“我是說真的。那外頭的東西,說是給我的,誰心里還不明白,那其實是送給你的。說是夫人送的,只怕那夫人也只是擋個虛名?!?p> 錢如意道:“我聽著,你這話里有話啊。你也知道,我是不耐煩那些彎彎繞的。你就明說,你覺得那些小米是周玉郎送給我的不就完了?!?p> 衛(wèi)如言聞言,頓時又撅起了嘴巴。滿臉不高興。
錢如意瞅了她一眼:“原本以為是個冰雪做成的女孩兒,今天才知道,原來是個醋做的婆娘?!?p> “你……”衛(wèi)如言有心反駁,但旋即羞紅了臉頰。越發(fā)將腦袋垂得更低。
錢如意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實話告訴你,你那心上人兒,也就你稀罕?!?p> 衛(wèi)如言斜眼瞅著她:“什么意思?你心里竟有比他還好的人么?”
“還好談不上。正所謂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我自己什么德性,有幾斤幾兩還是十分清楚的?!?p> “怎么說?”衛(wèi)如言緊緊追問。
錢如意無奈:“看來我今天要是不給你交代出個子丑寅卯,你這醋缸是沒法扶起來的。罷了、罷了,我索性告訴你得了。免得你半夜夢游,再給我掐死?!?p> 衛(wèi)如言側(cè)著臉頰:“你愛說不說,誰稀罕?!?p> “可是你說的,那我就不告訴你了?!?p> “如意……”衛(wèi)如言一把捉住錢如意的胳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錢如意笑道:“你放心,我就算去賴著陸師兄,都不會去找周玉郎的?!?p> 衛(wèi)如言眼底滑過微不可見的暗沉:“你是說,你喜歡的是陸師兄?”
錢如意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嘆息道:“發(fā)春的女人智商為零,誠不欺我。我是說就算,就算你明白不?”
“那你到底喜歡誰?”
錢如意張口正要說話,一旁的凝翠早已按捺不住,插言道:“周順昌?!?p> 衛(wèi)如言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凝翠憤恨的解釋道:“原就是個奴才,因為有一把子力氣,所以被侯爺選在府兵之列。這些年也得了些臉面,做了副將?!?p> 衛(wèi)如言道:“原來如此?!彼Ρ憩F(xiàn)的云淡風(fēng)輕,但很明顯心頭的陰云云開霧散。
錢如意卻憂愁起來。
衛(wèi)如言見了,問道:“怎么了?”
錢如意擺手:“莫提了?!钡乖诖采希帽蛔用勺×四X袋:“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又東風(fēng),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衛(wèi)如言一頭黑線:“如意,你以后能不能少說話,這隨口東拉西扯,盡是妙語如珠。如果讓那些經(jīng)年苦讀的人聽見,如何自處?”
“我自顧尚且不暇,哪里有心情管別人。倘若他們真的聽見無地自容,只能怪他們學(xué)藝不精,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p> “你呀,你呀,到什么時候都改不了一張利嘴?!?p> 這時,春香見衛(wèi)如言高興起來,上前一步試探著問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