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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浮生錄

第13回 開殿試天子問學(xué)生 發(fā)血咒狂言招圣怒

仙凡浮生錄 國然 4745 2019-03-04 22:00:00

  上回說到,宮中盛公公前來丞相府宣旨,還特地見了郭石一面,隨后眾人乘車進(jìn)宮。不想本次殿試規(guī)矩與以往大不相同,除了三甲之外,其他人皆要先行筆試,不能通過者直接淘汰。須臾眾人進(jìn)宮,洛晨體內(nèi)血咒爆發(fā),心下煩躁,但此時已到鴻威殿門前,斷沒有轉(zhuǎn)身離開的道理,只得硬著頭皮,勉強保靈臺一絲清明,隨眾人走進(jìn)殿中。

  此時鴻威殿中三公九卿俱在,眾學(xué)子睜眼看時,只見殿中黑玉方磚鋪地,紅木雕梁撐天,上有九龍騰云護金屏,神光萬道,下有四平八穩(wěn)寶座臺,固若金湯,中有髹金雕龍椅,坐安天下。這龍椅從下到上共有五龍,兩條在下托天子,兩條在中傍左右,最后一條盤于椅背,審視朝廷。前放四只鎏金鼎,正對江城,鵬州,望海,流沙四地,上懸匾額,大書“威加四?!?,左右一副對聯(lián)——

  筆墨流芳,教化黎民安社稷

  刀劍光寒,蕩平四海定江山

  眾人心中震撼,抬頭看時,只見龍椅之上端坐一人,身著金絲繡龍袍,頭戴方圓旒冕冠,目不張而自怒,眉不豎而含威,正是“九五至尊真天子,古往今來一賢君”。

  盛公公走了幾步忽然一停,舒身下拜,口中高呼:“老奴盛海,叩見陛下?!?p>  他這一跪,后面的十六名學(xué)子也跟著跪了下來,口中高呼:“叩見陛下!”

  威文帝安坐龍椅,抬起左手,淡然說道:“平身?!?p>  “謝陛下!”眾人口中謝恩,待到盛海起身之后,才隨后慢慢站起身來。

  “陛下,本次鄉(xiāng)試,華都,江城,鵬州,望海,流沙各處前三甲共計十五名,皆已到殿?!笔⒑Uf完,威文帝點了點頭,并沒有過問三甲的事情,而是朝盛海揮揮手,示意他上前來,說道:“盛海,朕不是叫你把那個敢說石丞相烤羊無味的小子帶來么,怎么不見?”

  盛海走上寶座臺,到龍椅旁邊侍立,這才是他平時待的地方。見陛下發(fā)問,盛海垂首道:“陛下吩咐,奴才安敢忘卻,那名學(xué)生已隨各地學(xué)子一道前來拜見,郭石!你還不站出來?”

  郭石聞言,緊忙上前兩步,一躬到地,口中說道:“草民郭石,拜見陛下!”

  這一躬身其實并沒有什么失禮,之前已經(jīng)叩拜過了,此時不跪也無妨,但站在一旁的司徒刁全卻把眼睛一瞪,叱道:“大膽草民!我等公卿大臣方能先叩后拜,你不過區(qū)區(qū)庶民,安敢行此不敬之事?江城潤雨學(xué)宮教出來的就是你這等不知禮數(shù)之輩么!”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一時間還真不好反駁。官員上朝只要跪拜一次,其余的時候沒什么大事直接躬身即可,若是像石丞相這樣的地位,連躬身也可以免去,但對平民卻并無定規(guī),說無妨亦可,說不敬亦可,這刁全明顯是因為郭石乃石丞相之人,所以才出言責(zé)難。

  石丞相雖然脾氣火爆,但也不是莽撞之人,更何況刁全所言也有幾分在理,正思忖間,只聽得郭石說道:“草民第一次進(jìn)宮,實在不知這宮里的規(guī)矩,望陛下恕罪!”

  說著,郭石淡然跪下,他身軀肥胖,方才在人群中還看不出來,此時滿朝僅郭石一人下跪,眾人看時,只見一團肥肉趴在地上,不覺莊嚴(yán)恭謹(jǐn),反倒有幾分滑稽,群臣之中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刁全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周圍的笑聲怎么聽也不像是在笑郭石,反倒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看著跪在地上的郭石,威文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半晌才說道:“罷了罷了,刁司徒,你也別為難他了,繁文縟節(jié)選不出我威國真正需要的人才。郭石,你也別跪著了,平身吧?!?p>  郭石先行謝恩,隨后才慢慢站起身來,引得朝上又是一陣竊笑。

  文帝見郭石一臉憨厚之相,心中一動,說道:“郭石,你在江城鄉(xiāng)試之中排名多少?”

  郭石躬身答道:“回陛下,草民才疏學(xué)淺,排在江城三十二名?!?p>  文帝微微頷首,半晌忽然抬手一拍龍椅,滿朝文武只覺得腿一哆嗦,就聽見文帝喝道:“區(qū)區(qū)鄉(xiāng)試三十二名,學(xué)識粗陋,未進(jìn)前三,還敢對當(dāng)朝丞相大放厥詞,郭石,你自己說,你該當(dāng)何罪?”

  旁邊的石江聞言,心知這是陛下在試探郭石性情,不覺捏了一把汗。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若是答得好,殿試就算是過了,若是答得不好,不敬之罪可不是一個庶民能扛得下來的。

  石丞相有意提拔郭石,在朝堂上提起郭石的事情也正是為了此刻。若他能夠巧妙應(yīng)對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殿試斷然無望,自己頂多替他說個情,保他無事,全做看走了眼。

  方才郭石隨眾人踏上鴻威殿,又被單獨叫出,心下惴惴,可眼下文帝忽然發(fā)難,天威赫赫,這郭石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不疾不徐,慢慢跪下,說道:“陛下且聽草民一言,丞相所做的烤全羊……的確是人間少有的美味?!?p>  此話一出,滿朝大臣紛紛露出贊同的神色,這石丞相沒事就會烤一只全羊,請其他官員到自己府上共享,故而這滿朝文武幾乎沒有沒吃過石丞相烤羊的人。當(dāng)然,吃過的人也都是贊不絕口,并非因為石丞相位高權(quán)重,而是丞相做的烤全羊的確美味無比。

  文帝本以為郭石會生拉硬扯地把話題轉(zhuǎn)到治國平天下上,可是卻沒想到這個胖子一開口就來了這么一句,倒也有些意外:“哦?原來你也知道丞相所做的全羊是人間美味,郭石!石丞相每逢宴客,必親手宰羊,剝皮放血,當(dāng)場烤制,你卻說丞相所烤之羊無味,今日若是不能自圓其說,朕必治你不敬之罪!”

  天子一言,聲威赫赫,跪在地上的郭石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良久才說道:“回陛下,丞相所烤羔羊之所以無味,并非是羊肉佐料之故,而是別有原因?!?p>  文帝冷笑一聲:“別有原因?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原因?”

  郭石袖子里的拳頭狠狠攥在一起,半晌才下定決心,把心一橫說道:“蓋因無金匕以割肉,無御酒以潤喉也!”

  朝堂之上落針可聞。

  眾人皆知,數(shù)年前陛下忽送一把金匕,一杯御酒至相府,相府之人以為賜死,大驚失色,唯石丞相泰然自若,取金匕割羊肉,食罷飲酒謝恩,次日安然無恙,照常上朝,傳為佳話??蛇@雖是佳話,也只在民間流傳,諸位公卿自然是三緘其口,直到今日才有人在朝堂之上把這件往事提起。

  “賤民狂妄!竟敢在朝堂之上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個猖狂之徒給我拉出去斬了,以儆效尤!”刁全尚未開口,司空成駒已經(jīng)站出來,指著跪在地上的郭石怒喝道,殿外甲士聽聞,直接突入,眼看就要走到郭石身邊將他帶走。

  “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退下!”沉默的文帝一聲低喝,甲士立即躬身,退出殿外。

  司馬趙中上前說道:“陛下,這草民胡言亂語,有辱學(xué)子之名,臣以為當(dāng)即刻逐出皇宮,永不再錄!”

  旁邊的石江一言未發(fā),心中哂然,這三個人還是不了解陛下啊。此時陛下心中已有定論,哪里用得著臣子多事?

  文帝面無表情,看著跪倒在地的郭石,又看看垂首而立的石丞相,半晌才淡淡說道:“郭石,金匕御酒皆有,你如何選擇?”

  一旁的洛晨三人聞言大驚失色,剛要站出來,只見郭石忽然抬頭說道:“既然金匕御酒皆有,那草民自然是選石丞相的烤全羊?!?p>  文帝微微一笑,坐回龍椅,神色如常,泰然說道:“你倒是會享受,罷了,郭石平身?!?p>  朝堂之上傳來了一片輕輕的呼氣聲,郭石強行控制著顫抖的雙腿,站起身來,退到一旁,石江雖有心上前安撫,但也知道此時不能妄動,只好立在原地,默不作聲。趙中,成駒二人則是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退回原位。

  文帝端坐龍椅,這才看向被晾在一邊的諸位狀元,榜眼,探花,悠悠說道:“你們在這殿上站立許久,有何感想?”

  一位長相俊美,氣度不凡的少年上前兩步,躬身說道:“回陛下,朝堂乃是立國之根,興邦之本,學(xué)生在這朝堂之上站立片刻,便覺豪情頓生,吾輩學(xué)子自當(dāng)以效仿各位公卿,立大志,成大業(yè),為我威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有了起頭的,其他學(xué)子頓時不甘人后,各抒己見,引經(jīng)據(jù)典,但總歸離不開“以身報國,至死方休”八個字。眾人之中,只有洛晨,藍(lán)心,平楓未曾開口。

  你道為何?這潤雨學(xué)宮四位長老實乃道門中人,平日教授課程自然或多或少沾帶些仙門大道,加上三人本就天賦異稟,悟性非凡,又有良師解惑,眼界不知不覺就高出許多。此時平楓藍(lán)心二人看著眾學(xué)子爭相開口,只覺得滿耳經(jīng)史子集,不勝其煩,所幸緘口不言,而洛晨卻已被血咒所侵,苦苦相抗,哪里還有功夫開口說話。

  半晌,眾人言畢,文帝看著未曾說話的三人,淡然說道:“你們?nèi)齻€,不遠(yuǎn)千里來到這鴻威殿,就是為了這般呆立的么?”

  平楓見洛晨不語,上前一步說道:“回陛下,方才我等共同上殿,您放著我們這一群狀元榜眼探花不問,卻一直在和一名鄉(xiāng)試三十二名的學(xué)生交談,這讓草民心有所悟。鄉(xiāng)試名次固然能分優(yōu)劣,識良莠,但在朝為官看得卻并非全是學(xué)問筆墨,一名好官,未必才高八斗,一名昏官,亦能學(xué)富五車。我輩學(xué)生雖通過鄉(xiāng)試,到此面圣,但若論造福蒼生,鞏固社稷,卻還是任重道遠(yuǎn)?!?p>  平楓這一番話,不僅石江,連一直都在作梗的刁全,趙中等人都不由得點頭認(rèn)同,文帝神色一緩:“不錯,書中所記固然是學(xué)問,可這進(jìn)退言談,也是大有文章……嗯,這些學(xué)生總算是說出了點新鮮東西。還有么,你們?nèi)思热环讲艂€個閉口不言,想是皆有一番見解,說來聽聽!”

  話音未落,藍(lán)心也上前一步,說道:“回陛下,方才民女立于這鴻威殿上,只覺得這鴻威殿金碧輝煌,但除此之外,也再無甚可言了?!?p>  文帝眉頭一皺:“哦?這鴻威殿天下獨一無二,你不過區(qū)區(qū)草民,竟說無甚可言?”

  藍(lán)心凜然不懼,天籟之音蕩于鴻威殿上:“這鴻威殿本是死物,若非上有天子,下有群臣,不過一間華貴空堂罷了。若是諸位公卿此時移步陋室,其室雖陋,然卻能安黎民,定天下。所以學(xué)生以為,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我等學(xué)生此來并非為觀鴻威殿,而是為見陛下及諸位公卿,我等為官也非為了權(quán)勢名利,乃是為了造福黎民!”

  藍(lán)心聲若幽蘭,沁人心脾,但所說之言卻又振聾發(fā)聵,朝堂之上一時無聲。文帝眼中略顯欣慰,剛要開口說話,卻聽洛晨忽然說道:“呵呵,什么大臣公卿,什么天子明君,不過土雞瓦犬耳!”

  “大膽洛晨!竟敢在此污蔑陛下,還不快跪下賠罪!”這次說話的不是刁全幾人,而是石江,他方才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郭石身上,后又看見藍(lán)心平楓相繼開口,說出一番獨到見解,遂就把洛晨給忘了。若是陛下沒有詢問郭石,洛晨說不定還能蒙混過去,可是眼下血咒已發(fā),身不由己,洛晨聽了石江的喝罵,冷冷一笑,高聲說道:

  “污蔑陛下?呵呵呵,官員經(jīng)商,官商勾結(jié),大肆斂財,使得民不聊生!一方官員權(quán)重,仗勢欺人,強搶民女,奸淫擄掠,這就是所謂的威國?這就是所謂的盛世?哈哈哈,放屁!”

  “哪里來的無賴?給我打出去!”

  “這等學(xué)生,有辱斯文,定不能饒,定不能饒!”

  滿朝公卿大怒,藍(lán)心急忙靠近洛晨說道:“你在干什么!這樣下去會招來大禍的!”

  誰知道洛晨聞言,滿不在乎,反而說道:“大禍?我來告訴你什么是大禍!大禍就是國無明君,朝無賢臣,外無清官,內(nèi)有污吏,這才是我威國大禍!”

  說到這里,洛晨身體猛然一僵,險些摔倒,眼中猩紅一閃而逝。但方才他說話十分高聲,以至于天子并滿朝文武皆聽了個真切。文帝怒極反笑:“好!好一個國無明君,朝無賢臣,外無清官,內(nèi)有污吏,還有什么,說!都給我一并說出來!”

  洛晨剛要再說,藍(lán)心已然反綁住他的雙手,奈何氣力不足反被掙脫,郭石撲上來,直接把洛晨反扣起來,平楓死死地將他的嘴按住,但即使如此,洛晨喉中依舊掙扎著發(fā)出陣陣呼喝,表情猙獰,一看就知道沒在說什么好話。

  石江沒想到洛晨居然會在殿試上這般胡言亂語,而且看他的樣子還要繼續(xù)說下去。眼看著刁全,趙中幾人越發(fā)得意,石江心下一橫,走上前來,猛然一掌,正拍在洛晨后腦天柱穴,只見洛晨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后腦皮膚雖然完好,但卻有一滴黑血自皮肉滲出,石江抬手看時,黑血已然煙消云散,絲縷未留。

  刁全怎么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剛要上前說話,文帝大手一揮,神色冰冷,先行說道:“來人!”

  平楓藍(lán)心郭石三人俱是一驚,就要開口求情,可卻被石江一個極為嚴(yán)厲的眼神制止。須臾甲衛(wèi)上殿,文帝坐回龍椅,說道:“將這草民收入天牢,待殿試結(jié)束,再行發(fā)落!”

  “是!”

  皇宮甲士立即上前,將昏迷的洛晨架在半空,徑朝殿外去了,平楓三人雖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殿試被這么一攪,自然是無法進(jìn)行,好在之前一番問答,眾人也對諸位學(xué)子有了個印象,片刻之后退朝,石江急忙出宮,與四位長老商議如何救出洛晨不提。這正是“劫起全因滴血故,狀元反做階下囚”,究竟不知洛晨在天牢之中還要經(jīng)受何等苦楚,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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