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夏,前裝幀設(shè)計師,后來轉(zhuǎn)業(yè)成了一名廣告狗,反正就是沒有當(dāng)甲方的命。現(xiàn)在就職于一家本土廣告公司,混了個創(chuàng)意組長。薪水不低但扛不住花銷高,能吃飽穿暖基本全靠啃老。
新的工作日高組長依然要為甲方鞍前馬后,于是早早起了床。難得住一回現(xiàn)代感如此強烈的房子,高夏十分做作地弄了一杯牛奶泡上巧克力酸奶燕麥球,可惜嘗了一口就決定把這名字復(fù)雜的玩意打入冷宮。
又甜又膩,這東西在高夏的世界里不配當(dāng)早飯。
新房子由于高逼格,樓下并沒有賣煎餅果子的,高夏不得已到公司樓下找了個星爸爸果腹。平日里隔壁A組的陸肖肖也要仰仗高夏的煎餅,今天一并沒了著落,兩人就這樣命運般的在星爸爸相遇了。
顯然,沒有煎餅果子可吃對于陸肖肖來說,并不是這個早上唯一的壞消息。
“誒,你干嘛呢?哭喪著臉?!备呦膯?。
“別提了?!标懶ばね蝗蛔コ龈呦某运娠灥氖?,“老高,我們以后就算當(dāng)不成同事,也要保持聯(lián)系?!?p> 高夏撥開她的手,開玩笑說:“別,相見不如懷念,咱們就相忘于江湖吧?!?p> “無情的女人?!标懶ば蕷獾囊б豢谌髦?。
“怎么,羊腰子要把你開了?。俊?p> “羊腰子”是公司的CD,倆人的頂頭上司,名為楊耀恣,據(jù)他自己解釋是張揚恣意的意思??上o同事留下的印象就是體弱腎虛,故而被取外號“羊腰子”,寄托了大家對他的深切祝福。
“還沒有,但是快了?!?p> 高夏遞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xù)。
“我們組中秋節(jié)加班趕出來的方案,又被羊腰子斃了。我真的要吐血了……三次??!我特么都快創(chuàng)記錄了我?!?p> 陸肖肖的A組很少被斃稿,相比起來,面對這種遭遇,高夏就顯得有經(jīng)驗多了。
她拍拍陸肖肖的手,“這算啥,小事。羊腰子不會說啥的。”
陸肖肖掏出手機打開了和羊腰子的聊天界面:“真的嗎?”
羊腰子罵了她話一共填滿了一二三四五……十四行。此人罵人十分委婉,卻句句打到痛點,要不是罵的是對面的陸肖肖,高夏簡直要為他的文采拍手叫好。
鑒于同仇敵愾的戰(zhàn)友情誼,高夏非常激憤地說了一句:“哇哦?!?p> 陸肖肖:“……”
本著幸福是個比較級的想法,高夏踏入辦公室還覺得自己算是幸運。沒成想烏云飄得太快,雨很快就澆到了自己頭上。
十三樓辦公室,羊腰子苦口婆心地對高夏講述了一番天晟這個客戶對于公司的重要性,順帶聊了聊“公司是我家,成長靠大家”的高尚情懷,高夏一個沒扛住,就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B組全體人員恨鐵不成鋼,敢怒不敢言。
新的工作日夜晚,再一次以深夜加班結(jié)束。高夏自認對不起小的們,結(jié)束工作后自愿請了宵夜小龍蝦,然后自己一個人先行開車回家了。
自從看了老媽轉(zhuǎn)的公眾號文章,奔三的高夏變得異常惜命,能早睡絕不熬夜,還立志要多健身多運動,把幾年沒聯(lián)系的健身教練從通訊錄里翻了出來,預(yù)備這周末去辦一張卡。
理想很豐滿,可卻被高媽在電話里一杯冷水潑醒:“你哪來的時間去健身房?!?p> 高夏在廚房煮著牛奶,一邊攪和一邊搬出了魯迅先生:“這你就不懂了,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擠一擠……”
“你那點時間不等你擠,就被你們公司擰干了我看。”
高夏無言以對,親媽說的真有道理。
“你不是搬了新家嗎,咱們視個頻?!?p> “那我掛了給你打過去……臥……”高夏一個“槽”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哇哦!”
高媽在電話那邊一頭霧水:“怎么了你,哇哦什么呢?”
高夏哭喪著臉關(guān)火扯紙巾,“牛奶撲鍋了?!?p> 高媽急切地問:“燙著沒?”
“沒,就是牛奶報廢了?!?p> 高媽一聽沒燙著,又忍不住開始嘮叨:“牛奶一定要盯著煮,而且要小火,不然很容易就會沸的厲害,像你這樣弄得哪里都是,喝不上不說還要收拾爛攤子……”
高夏:“媽,牛奶已經(jīng)懲罰我了。真糟心,我等會收拾,先跟你視頻吧?!?p> 高媽長篇大論憋回嘴里,抱著好飯不怕晚等會再給你講道理的心思,答了一句:“好吧?!?p> “那我掛了?!?p> 高夏掛斷電話,剛準備打開微信,卻聽到客廳那邊有動靜,怎么聽都像是有人進來了。
不會招賊了吧?
這是什么狗屎運氣啊……
高夏快速給老媽回了個“有事處理,稍后聯(lián)系”的消息,隨后抄起帶著余溫的奶鍋,躡手躡腳的朝客廳走。
果不其然,客廳略過一個黑影,正朝著屋主人那間臥室慢慢移動。
小樣的,閑著沒事非要來觸你高爺爺?shù)拿诡^。
高夏提著個麥飯石奶鍋,活像提了一把刀,輕快地朝那黑影走過去。
待她走到黑影身后,那人還全然未覺。高夏心里暗暗嘲笑這貨,就這種警覺性還出來當(dāng)賊?
她舉起奶鍋狠狠地朝小偷后腦勺砸過去,“讓你偷!今天讓你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厲害!”
那人吃痛地連叫了幾聲:“別打了!姑奶奶!我是房東!房東!”
高夏楞了一下,又砸過去:“你是個屁的房東,房東在國外呢!”
那人丟下手里的包雙手護住頭:“我真的是房東!你見過有人拿著這么重的包來偷東西的么!誒呦疼死我了您快別打了……”
高夏一想他說的是有點道理,便停下手上的動作,警覺地問:“你真是房東?”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是個面相清秀的男子,脖子上掛著項鏈,右耳上還帶了個耳釘,衣著頗為考究,確實不像小偷。
“我真的是房東,”他蹲下去拉開手提包的拉鏈,掏出一沓證件,一一展示給高夏,“這是我的身份證,這是我的護照,這是我從機場打車回來的發(fā)票?!彼悬c委屈地說:“我真的是這房子的主人?!?p> 高夏拿過他手里的證件,陳光宇,本地人,身份證上顯示比自己大兩個月。發(fā)票是十五分鐘以前印的,里程也符合從機場到腳下的距離。
“那你干嘛偷偷摸摸的?”
“我這不是怕,”陳光宇支支吾吾地說,“怕你不讓我進來么?!?p> 高夏哭笑不得:“我為什么不讓你進來?”
“你租房的時候我就讓中介告訴你,我明年才回來?,F(xiàn)在突然回來了,你退租怎么辦。你是不是叫高夏?”
“我是?!备呦陌彦佔觼G在一邊,“陳先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p> 陳光宇見她沒有退租的意思,急忙討好地伸出手來:“高女士,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p> 高夏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那個,剛才,不好意思?!?p> “我才不好意思,不管怎么都應(yīng)該事先跟你說一聲的。那什么,我先進去換個衣服,咱們再坐下來慢慢聊啊。”
就這樣,高夏在半夜十一點,開始了跟穿著睡衣的房東的第一次會談。
陳光宇挺直了腰板,認真地解釋自己存在與此的緣由:“我本來計劃從今年七月開始在加州呆一年的時間,結(jié)果一不小心……那個……錢花光了?!彼媛秾擂?,“所以吧,我只能回國靠收租為生?!?p> 得,看來是一個公子哥,高夏心想。
見高夏沒搭話,陳光宇繼續(xù)說:“你……那個……介不介意我搬回來???”
高夏一臉無所謂:“你家,你為什么不能搬回來。”
陳光宇追問:“那你會退租嗎?”沒等高夏回答,他又繼續(xù)說:“我給你降租。一千。不不不,兩千怎么樣?你別退。而且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騷擾你什么的,雖然我們性別不一樣,但是我們性取向是一樣的呀。正所謂志同道合,這個齊頭并進……你不信的我我給你看我男朋友的照片……”
“不用了,這個真不用?!备呦倪B忙阻止他,畢竟倆人還不熟,帥氣房東深夜對她出柜這個事已經(jīng)讓她覺得很驚訝了,縱然她一顆腐心,也不好再打聽下去了。
她本來也并不介意陳光宇回來,一聽撿了個兩千塊的便宜更是十分高興:“既然這樣,我就不退了哈?!?p> 陳光宇如獲大赦:“太好了!你人真好!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我平常也不會亂往回帶人,只有正常起居,不會打擾到你的。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相處得非常融洽。”
“好,好,融洽?!?p> 陳光宇說:“你以后叫我光宇就成。我就叫你高夏?”
高夏答道:“行?!?p> 陳光宇終于拋出了準備已久的最后一個問題:“那高夏,你有沒有在冰箱放吃的?我好餓啊。”
“有泡面。”
“那你能不能……再幫我煮一下?我這項技能沒點亮……”
高夏忍住打他的沖動,還是答應(yīng)了。
說好的不打擾呢?
全麥啤酒花
注:CD:創(chuàng)意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