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里,只有夏夏在。安娜去參加高中同學(xué)聚會,小余不知道去了哪里。
夏夏摘掉耳機(jī):“吃晚飯了嗎?我打算泡碗面,你要不要一起?”
莫皎換上拖鞋,有些疲累的樣子:“不了,我不餓。”
夏夏有些感到奇怪:“怎么了,今天去哪了,不開心嗎?”
莫皎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她暫時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和杜衡有牽扯。
夏夏也明白她不想說安慰了一陣也只得作罷。
莫皎心里很亂。其實(shí)從她收到王憲東音樂會門票的那一刻起,就全亂了。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她還是清楚地記得父親去世的那個黃昏,記得王憲東的懺悔,更記得姑姑是怎樣寸步不讓地侵吞父親的遺產(chǎn),怎樣將當(dāng)時身無分文的母女倆趕出家門。于是母親帶著八歲的她回了Z市的老家,一個人含辛茹苦將她拉扯大。盡管收入微薄,可在她的教育方面母親從未吝嗇過。她在呵護(hù)中長大,讀過很多書,懂得很多道理。從小大家都夸她聰明漂亮。一個聰明漂亮的姑娘,理應(yīng)懂得男人的示好背后意味著什么,更何況杜衡已經(jīng)做到了那樣的程度。
不止一次地想過,世上這怎么會有杜衡那樣溫柔美好的人。不得不承認(rèn),第一次見杜衡的時候她有些微微的悸動。那時杜衡的眼睛那樣深,像落在貝加爾湖里的星光。他的聲音那樣低沉好聽,讓她想起交響樂隊(duì)里拉響的大提琴??墒钱?dāng)?shù)弥纳矸輹r,心里的那份喜歡便被她悄悄壓了下去。
對于杜衡這樣的人,她必須要敬仰多于喜歡,理智多于沉溺。
畢竟他是溫柔又狡猾的狐貍,習(xí)慣于裹了蜜糖早早為別人設(shè)下陷阱。
周二的餐廳兼職一如往日。當(dāng)看見顯示屏上客人點(diǎn)的《茉莉花》時,她下意識地往臺下四周掃了一眼。
在找誰呢?她苦笑著在心底默默自嘲,卻又驚異害怕自己已經(jīng)惦念上了那個男人。
不過是欠了他那一雙鞋的錢,心里記掛著難安罷了。
她這樣暗暗安慰自己。
不妨這往臺下的一瞟,那人遙遙向她舉起紅酒杯,笑容和煦如陽。
這個人,不談生意,天天來這里吃飯么?!
她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音樂里??墒嵌藕?,為什么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都是你?
不行,要和他算清,如果把錢還給他,就再無聯(lián)系了。
可她上哪兒找這么多錢?
莫皎愁了。
這一場演奏她心不在焉,結(jié)束了只想早早離開。冷不防杜衡早等在走廊過道里。他穿白襯衣,一只手閑閑地插進(jìn)褲兜里。仿佛早就在這等著她似的。一見她,便走近道:“今天狀態(tài)有點(diǎn)不對啊。有什么煩心事?”
莫皎偷偷撇了撇嘴,可還是被他看在眼里。她說:“沒什么事?!闭f完她又覺得,那雙鞋的錢總要給他一個交代,就補(bǔ)充道:“你放心,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p> 他一愣,旋即笑了:“你還真實(shí)在?!蹦┝怂值溃骸拔疫@兒倒有一個差事,你要愿意來做,也算抵了那鞋的錢。”
她心里激動起來。莫不這就是他先前未提出的條件?
他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剛放到嘴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了回去。他嘆了一口氣,說:“我奶奶從年輕就喜歡聽小提琴。”他轉(zhuǎn)過來盯著她的眼睛,“可是她患了阿爾茲海默綜合癥。她現(xiàn)在像個小孩子,什么都不記得,可就希望有人為她拉琴聽。爺爺去世早,家里人都忙,也沒有誰能陪陪她。她現(xiàn)在就只和照顧她的保姆住在一起?!?p> “我希望你每個周末能去陪陪她。她應(yīng)該會很喜歡你?!倍藕饪粗?,說得真摯。
原來……這就是他的要求。
莫皎覺得這要求根本不過分,便連連答應(yīng)。“我會的,你放心?!?p> 杜衡露出舒心的微笑:“謝謝。那你把聯(lián)系方式給我吧,我把地址給你?!?p> “好?!?p> 她將自己的號碼輸進(jìn)了對方的手機(jī)里??稍谔ь^的一瞬間,她生出一個連自己都有些錯愕的想法。
這個男人的笑容,怎么這么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