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皎“嗯”了一聲。她從來不知道怎樣出色地接下一個話題。八歲之前的莫皎永遠熱情開朗，是人人稱贊的可愛小姑娘，八歲之后的莫皎將自己包裹在一個看不見的殼里。有人認為她沉靜內(nèi)斂，有人認為她清高孤僻。唯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音樂瘋子。在這個暮靄沉沉的世界里，音樂是她看見的唯一的亮色。
音樂世家……真了不起。
她在心中這樣想著，轉(zhuǎn)頭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優(yōu)雅的面部輪廓，考究得體的衣裳，不凡的涵養(yǎng)和談吐，優(yōu)秀的家世背景，天才的商業(yè)頭腦和手段。
仿佛生來就是天之驕子。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杜衡問：“怎么了？”
她忙移開視線：“沒什么?！?p> 于是聽到杜衡又低低地笑了一聲：“你的話一直很少嗎？”
莫皎感到有些局促，輕聲說：“因為一直不太會說話。”
“那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就算安靜地坐在那里也是一幅畫。”杜衡說得半是調(diào)侃半是認真，她紅了臉。
“你知道嗎？”杜衡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繼續(xù)說：“我有些時候真的很羨慕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年輕真好啊。”他頗有些感慨，車駛上了江邊的快速通道，江景在他們的車窗上映得燈火璀璨。
忽然，他一字一頓，像是極其認真地說道:“莫皎，如果我年輕十幾歲，我一定會像那些男孩一樣追求你?！?p> 江畔的燈火將她的臉龐映得緋紅，她就那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嘴唇微微張開，眸中有光華流轉(zhuǎn)。杜衡想起了林中獵人槍口下的驚鹿，也是有這樣一副無措的神情，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驚鴻一瞥，那時她背著提琴，睜著一雙在急剎的車前驚慌不已而濕漉漉的眼睛。
這樣誘人的小鹿，就算是君王見了也會不忍心。應(yīng)當將它一輩子囚于禁苑，靈芝為食醴泉為飲。
不知是何時起的這樣奇怪的想法，連他自己也感到莫名了。
“可我現(xiàn)在年紀大了，不懂怎樣變著花樣討女孩子歡心?！彼戳怂谎?，她正環(huán)抱著手，是防御的姿態(tài)。他微微嘆了口氣，“如果給你造成困擾，我很抱歉。但可以留給我一點喜歡你的權(quán)利是吧？”
江邊的天空綻開了煙花，天空上絢麗的字母昭示著某個女孩收到的生日祝福。遠處的游輪似乎也沸騰了起來，莫皎看著屬于別人的熱鬧，想著本應(yīng)自己享受的孤獨，卻被眼前這個男人輕易打破。
他說得那樣輕巧卻又那樣深情。而她仿佛早已陷入了沼澤，越是掙扎，陷得越深。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理智潰敗了。
“你不應(yīng)該道歉，杜衡?！蹦ǖ氖妇o緊交扣，“我很感謝你給予我的欣賞和尊重。相反，該道歉的是我，讓你在我身上費了如此多的心力。”她垂下頭，隱隱帶了哭腔：“可是，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p>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說？”他不甘心，問得稍急。
莫皎用手捂住臉：“我特別自私，真的，我……”
“別自責，你是個好女孩。”他打斷她的話，騰出一只手輕撫她的后腦勺，又用手指輕柔地為她拭去眼淚。
“你值得被所有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