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連滾帶爬跑進了屋里,不多時就背著一個身體干瘦老婆婆從屋里走了出來,肩上斜挎著一個小小的背囊。
“你準備走哪邊兒?”
苦時忽然間開口問道。
男人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道:“自然是東邊兒了,只有東邊兒出了城門就是官道,其他三個方向全是往深山老林里去的,強盜們都在那兒貓著呢!他們一個個可都殺人不眨眼,除了那群認路的樵夫,誰敢往那兒跑??!”
”噢....那看來你是死定了,只是可憐你娘了,一大把年紀不能安心在床上頤養(yǎng)天年,非得跟著兒子在路上奔跑,最后還要暴尸荒野,嘖嘖!真是家門不幸吶~“
苦時一個勁兒的站在院子里說著風(fēng)涼話,弄得男人心里直發(fā)慌,但苦時畢竟只是個小孩兒,說出來的話沒有什么可信度,男人只是躊躇了片刻,便準備繼續(xù)向院子外走去。
苦時冷哼一聲,大喝道:“蠢貨!你這可是親手把你娘送進了路邊野狗之口!”
男人被苦時的氣勢喝住,他扭頭看著苦時煞有其事的表情,心里泛起了低估,一下子沒了主意。
一邊是本縣的地頭蛇,一邊是他自己都沒有走過的官道,往日里自詡精明的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取舍。
正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了地痞無賴叫罵的聲音,苦時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邊有幾個煩人的老頭在下棋,方才苦時就已經(jīng)在心中做了決定,回去的時候一定要繞過那個地方,那群熱情的老人著實給他嚇得不輕,他可以做那無情無義的殺人犯,卻做不了那欺軟怕硬的閑漢。
“你聽,那群人又來找你了,你要不要出去見他們一面,說不定他們還會賞給你一錠銀子呢!”
男人被嚇得不輕,連忙說道:“開什么玩笑?昨天晚上我遠遠看到過他們,他們是那個”笑面虎“蔡老板的狗腿子,這么多年了啥好事兒也沒干過!你說他們找我能有好事兒?真他娘的著了魔了!我也沒惹上蔡老板,怎么還被找到家了?”
“唔......阿水,娘餓了.....”男人背上的老婆婆這時暈暈乎乎的醒了過來,她似乎還沒發(fā)覺自己正被兒子背著待在別人家的院子里。
“閉嘴!我現(xiàn)在忙著呢,你再睡會兒,晚點兒再給你吃的?!鞍⑺驹陂T口,不時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現(xiàn)在背上有個大累贅,要真跑起來不一定能跑出多遠,可就在這里等著也著實不是個事。
“我有法子能救你一命,但你要為做一件事,那夜明珠你先拿著,之后會有大用?!?p> 阿水僵硬的扭動脖子,回頭看向一臉平淡的苦時,汗水沿著他的雙鬢滴落在泥土上,蕩起些許塵土,人在精神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會做出許多無理的行為,他便是如此........
一群手里手中拿著短棒,袒胸露乳的男人擠進了小巷之中,沿著昨天晚上走過一次的路,到了閑漢阿水的院子門前,他們本來沒抱著找到事主的想法,沒成想居然有一個男人正站在那個院子的門口處。
這群打手聚在一起合計了一番,準備向把那個男人拿下問問清楚,卻在這時,那男人背著手來轉(zhuǎn)過身來,一副居高臨下的神色。
“你們幾個是蔡老板那邊兒的?”
為首的打手走上前回道:“沒錯!大爺我就是蔡府的大管家,蔡老爺手下頭一號兒!在這清水縣也是有名的主,你居然不認識我???快說!你他娘的是誰?鼻孔朝天,你以為自己是縣太爺?今兒個你要說的讓我不滿意,我就把你的鼻子給打沒嘍!看著就煩人?!?p> 站在門口的正是院子主人阿水不錯,他現(xiàn)在心里慌到了極致,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選擇過與人正面沖突,在別人背后找食吃是他安安穩(wěn)穩(wěn)活了三十年的依靠,可現(xiàn)在,那個小屁孩兒居然讓他站在門口應(yīng)付這些地痞流氓,這不是亂彈琴嘛!阿水心里那叫一個哭啊.......
苦時同樣站在門口,不過他身材矮小,站在門檻后面就沒人看得到他,接下來,苦時就像一個操縱提線木偶的大師,教導(dǎo)阿水“舌戰(zhàn)群儒”,沒有任何依靠,不過是說出了一條極有官府作風(fēng)的毒計,這群人便信了七八分。
“住在這個院子里的是誰來著?算了,反正也就是個窮光蛋,你們給我推幾車秸稈過來,把這兒還有那兒都給我堆滿了!后面的事兒還用我教你們?”
一聽是自己家老爺要跟縣衙一起占地,這群地痞無賴瞬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只是那個自稱“蔡府管家”的男人有幾分不信,不管阿水如何信誓旦旦,他就是一根筋的想要先回去請示老爺。
苦時眼神一冷,遂傳給阿水一計,“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蔡府,真不知道你膽子這么小,到底怎么當(dāng)上的管家?不過其他人都得給我留在這兒干活!縣太爺有安排,可不能因為你們這群蠢貨耽誤嘍!”
“耽誤不了,我這些兄弟手腳都勤快得很!只要消息準確,時間一到就準時點火!”一見阿水松口,蔡府管家連忙放低了自己的態(tài)度,以防自己得罪眼前這個從縣衙里走出來的貴人,管家這一年又一年的沒干過什么好事,都是因為自己家老爺能罩得住自己,而罩住自家老爺?shù)木褪强h太爺,要說在這縣城有誰不能得罪,縣老爺?shù)脤兕^一個。
“你們愣著干什么???還不麻利著干起來!”管家朝自己這幫兄弟吆喝了一聲,然后下意識的彎腰說道:“您先請?”
“走!”
“哈?”管家一臉問號的看著阿水,阿水愣了一下,臉瞬間變得通紅,這才發(fā)覺自己說禿嚕嘴了,把苦時對自己說的話順口學(xué)了出去。
阿水咳嗽了兩聲,率先走了出去,那幫地痞無賴連忙背靠墻壁,為阿水在逼仄的小巷中讓出了一條小路,管家緊隨其后。
一路上,管家都在不斷的與阿水搭話,試圖消除自己在這位“貴人”面前的不良印象,但阿水的心思都在別處,又不敢開口說話被發(fā)現(xiàn)破綻,一路上寡言少語,但這反而讓管家對阿水的身份更信服了幾分。
突然,阿水停下了腳步,管家從他身后走了出來,詢問道:“怎么不走了?”
說著,管家看向四周,只見自己來到了這附近占地最大的一個地方,一棵老樹遮擋陽光,樹下有一口老井,旁邊擺放著一張石桌子和幾張木墩子,管家認得這里,畢竟自己剛才就是從這兒過來的,這里還有幾個老家伙嘴非常犟,死活不愿意告訴他那個叫阿水的兔崽子在哪兒,著實讓他發(fā)了好大一頓火。
此時,這里根本看不到那幾個老人的身影。
“那群老不死的滾回家睡覺去了?”管家心中如此想到。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在周圍墻壁的陰影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他瞇眼一看,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有好多乞丐在乘涼,他們此時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一個個站了起來,朝管家這邊走過來。
不止如此,還有許多乞丐正從旁邊的小巷口走出來,管家跟阿水似乎是來到了乞丐開大會的地方一樣,瞬間便被充滿惡臭的人群包圍,只剩下他們走過的小巷還沒有什么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