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嘩啦啦的水聲從水井中傳了出來,管家與阿水扭頭看了過去,只見有一個乞丐背著一個老人渾身濕漉漉的從井口爬了上來。
被井水打濕之后,乞丐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變得干凈許多,好似水蛇脫去了一層皮囊,比之前更顯精神,只是他看起來憨憨傻傻,背上的老人明顯出氣少了也不知道放下來,像個雕塑一樣杵在那兒。
“地痞流氓做到你們這份上也算是獨一份了,往日里我光聽說過你們這幫人欺行霸市,沒想到連走路都不穩(wěn)當?shù)睦项^兒都不放過。”苦時蹲在樹干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管家,“怕是知道這里的靑壯都出城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沒人會找你們麻煩,所以才這么肆無忌憚吧?”
蔡府管家明顯被這架勢給嚇到了,他看著周圍少說也有三四十個的乞丐,有些中氣不足的大喊道:“你這小屁孩兒胡說什么呢!老子可是蔡府的大管家,蔡府!你們都知道嘛!縣衙里開粥場用的可都是我家老爺?shù)腻X,怎么著?這老頭就是自己找事兒!偏偏擋著路不讓我們過去,這不,被風吹進井里去了吧!我勸你們一個個別多管閑事,這清水縣是我家老爺?shù)牡妆P,你們吃面吃土可都要經(jīng)過我家老爺同意,還都不趕緊滾開!”
苦時聞言開心的笑了起來,”誰說這群乞丐是來找你的?說了這么多不就是心虛了嘛!不過我也不是那愛多管閑事的城隍爺,沒時間陪你磨嘴皮子,地下有大好風光,我來送你一程!”
管家越想越不對勁,他扭頭就想跑去找自己的那幫兄弟,可迎面就撞上了站在巷口處的阿水,他開口想要提醒這個好似被嚇住的縣衙中人,但卻被阿水一腳踹在了胸口。
管家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還沒等他弄明白這其中的因由,一個乞丐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嚓!”就像夏日成熟的玉米,被掰斷時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管家的身體像是被奪走了骨氣一般軟趴趴的倒在地上,苦時向阿水招了招手,阿水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雖然他知道這群乞丐是那個小孩兒找來的,但這種怪異的搭配實在很難讓人放下心來。
苦時上下打量著阿水,一臉贊賞的說道:“你倒真不是個孬貨!在做人上還差點兒把我給蒙過去了?!?p> 苦時順著阿水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個依舊被乞丐背在背上的老人,隨即開口說道:“把他放到地上,動作輕點兒?!?p> 那乞丐愣了一下,然后真就按照苦時說的那樣將老人清清平放到地上,阿水忍不住連忙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查看老人的氣息。
苦時從樹上跳了下來,一道干凈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了過來,正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蔡怡心,她正抱著一套衙役的官服,上面還擺放著一把制式長刀,只是這套衣服明顯屬于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蔡怡心抱著的時候顯得十分費勁,腦袋抬得老高才能勉強看到身前的景色。
苦時拍了拍阿水的肩膀,說道:“世界上有一種人,它們是牛羊身上的虱子,專門吸食老百姓的血液,這世上所有的苦難大部分都由他們而起,住在這兒的老人都是一群好人,他們沒有供出你的行蹤,看樣子是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不想讓你受到這群地痞無賴的騷擾,但是你看看,他們都遭受了什么?我剛剛得到消息,縣城里最后一個醫(yī)生已經(jīng)收拾完行當出城了,在這種時候染病得災可就只能看天意了?!?p> 阿水的臉如同霜打的茄子,失去了苦時第一次見到時的那股子機靈勁兒。
“我知道你想讓讓我給你背鍋,但我真的做不到!你不要再說了,這顆夜明珠我還給你,我走了?!?p> 阿水站起身,將夜明珠留在了老人的身旁,起身去找被自己寄放在別人家的母親。
這時,有幾個乞丐擋住了阿水的去路,苦時冷幽幽的聲音在他背后響了起來:“好言相勸,你卻不知輕重!真以為我那么好說話?”
苦時走上前,彎腰將夜明珠撿了起來,將其塞回到了阿水手中,抬起頭鄭重其事的說道:“辦成了我說的事,你娘才能活著,辦不成......你就加入丐幫吧!左右你都無家可歸......”
苦時揮袖而去,周圍的乞丐們?nèi)缤彼闵⒘碎_來,通天的火光出現(xiàn)在阿水的身后,他不需要回頭都知道著火的是什么地方,他低頭看著被染上紅光的老人,耳邊傳來了有人開門的聲音,那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在正在出門查看情況,想必是剛才的一群地痞流氓以及乞丐大軍嚇到了他們,以至于他們的腳步都如同貓兒那般輕微。
蔡府管家的尸體早已被乞丐們挾卷著帶走了,地上沒有留下絲毫可疑的痕跡,只有那套衙役官服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
將近晌午的清水縣總算是有了幾分人味兒,人們都從自己家中走了出來,開始為生計而奔波,其中有一些人的精氣神明顯與他人不同,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地方,卻有人敢大搖大擺的在大街上閑逛,還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著實吸引了不少視線。
這人也著實被路人的目光給看煩了,想要找個茶樓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可在街角處,他與一個衙役迎面撞了上去。
“沒長眼?滾開!”這個對官府中人一點兒都不客氣的男人正是蔡老板,他剛從縣衙里出來,肚子里正好憋著滿滿的火氣無處發(fā)泄,正好眼前這個衙役走路一直低著頭,撞到了他的槍口上。
衙役抬起頭,狠厲的目光一閃而過,蔡老板急忙后退,他熟悉這種亡命徒的眼神,以前他曾經(jīng)去過好幾次縣衙里的死牢,見過許多不要命的家伙,他們在臨死之前皆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便是把腦袋撞到刀口上也絕不后退。
阿水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耳邊回響起了那個如同地獄里最惡毒的小鬼說的話:“一刀,我只要你遞出一刀!不管你是砍下他的腦袋還是只割掉了他的腰帶,都可直接棄刀而逃,接下來我自有安排?!?p> “我娘.......”
“那顆夜明珠你收好,縣城里的乞丐皆是我的耳目,自然還包括我留在你母親身邊的那兩個,你是個孝子,不是嗎?雖然你整日看起來吊兒郎當,混跡于酒肆賭場,但.....我能看到你的本質(zhì),鼓起勇氣,然后,撒腿就跑!.......”
刀光一閃,紅伴白身,“當啷!”阿水丟下手中長刀,撒丫子跑進了路旁小巷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殺人了!”
蔡老板捂著腰間的傷口蹲坐在茶樓門前的臺階上,臉上紅白不定,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