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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筆畫你

第八十七章 不可謂不煎熬

妙筆畫你 Y嵐嵐 2592 2019-05-26 21:12:00

  對陸佳來說,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可謂不煎熬。

  就好像把自己的那顆心吊在了懸崖邊上,她之前還能暫且安撫住自己——告訴自己還有時間,告訴自己現(xiàn)下不是去逼問白紜的時候。

  但精心編織的網(wǎng)到底只是一個夢網(wǎng),回到了神筆族,過去的往事又一次變得鮮明和清晰,在所有事情如同潮水一樣朝她涌過來的時候,她不得不又一次一次告訴自己:必須把所有事情一樁一件好好問清楚了。

  ——只是一問他,若是問的結(jié)果是好的,那么她該怎么道歉才好,那若是問的結(jié)果是壞的,那么她該怎么待他才好?

  她難道真下得了手?

  找尋那個答案的契機——是現(xiàn)在嗎?不是現(xiàn)在,又是什么時候?

  她已經(jīng)把白紜帶回來神筆族,此地隱蔽兼之四面環(huán)水,天氣酷寒連水中都浮著碎冰,此地就像一個天然的囚籠,無論如何,白紜是肯定跑不了的。

  她每次想和白紜聊,但每次卻總下不了決心,總覺得拖一拖,再拖一拖才好。

  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想提,卻到底還是會被提起。

  那天,天還沒亮,陸佳又摸著黑起床——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也只是為了躲開白紜而已,但是她剛一推門,卻發(fā)現(xiàn)白紜早就守在門外了。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個小凳子坐在她的門前,她若推門必然會碰到他的背。陸佳從開了一點點的門縫里看到白紜用那雙素白的手撐著腦袋,頭都一點一點,想必是困極了。

  從側(cè)影她只能看到他一截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就要顫動一下,在外頭還未消退的月光中在地上透出一點點卷翹的影子。

  他眼尾都透著紅,紅暈和青影暈染,又憑空給他帶上了三分憔悴。

  這個時候,陸佳突然意識到,在這段日子里,煎熬的不僅僅是她而已。

  她沒有推門,只是看著白紜的側(cè)影好一會兒,看著他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腦袋,直到夕陽在樹梢透出一點點光,這陣光是炙熱的像火苗的,漫灑進室內(nèi),灑到了陸佳的眼底,也到底讓陸佳心里多了好多勇氣。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好像從自己所呆的火海地獄里清醒了那么一點點。

  ——她終于下了決定。

  “阿紜?!彼糁T輕輕喊:“我有件事情要問你?!?p>  她說了這句話,卻沒有繼續(xù)往下說,只是取下了掛在脖子上的吊墜——一把生銹的鑰匙,然后領(lǐng)著白紜,去了竹屋的門口。

  “其實我最初是住在這里的。這處瓦屋是后來族人新蓋的,所以東西不太多?!?p>  她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口那把生銹的鎖。

  屋內(nèi)滿是蜘蛛網(wǎng)和灰塵,陸佳咳了一下,然后領(lǐng)白紜進去,她淡淡說:“你隨意看?!?p>  和竹屋外頭的簡單樸素完全不同,竹屋里面全擺著一些白紜無法理解的東西,腳下是一整塊的玉石地板,最外間擺著一個巨大的拼起來的椅子,椅子上還有軟墊,和他平時所看到的人類的高腳椅似乎構(gòu)造類似,但形態(tài)又十分不同。

  “那是沙發(fā)。還好沙發(fā)比較好做,小筌最初拜托小玉幫我們畫,但是沒成功,他索性自己造了一個。不過樣子還是怪了些,他畢竟沒學(xué)過木工?!?p>  陸佳解釋道。

  沙發(fā)前頭掛著一幅怪怪的畫,那畫是一個方盒子的形狀,畫里有一個拿著怪異東西的人。

  那副畫是用釘子釘在墻面上的,白紜好奇的看了好幾眼。

  “那是電視,不過不是真的電視,因為族人好奇,再加上我怕自己忘了這些東西,所以隨手畫著玩的?!?p>  陸佳伸手戳了戳‘電視’,不過是一個輕飄飄的紙盒子。

  她看著白紜視線匆匆略過室內(nèi)的一應(yīng)雜物,也一一非常有耐心的解釋了。

  他和陳筌當(dāng)時是刻意模仿現(xiàn)代的室內(nèi)設(shè)施來造這一處竹屋的,雖然這些東西大多沒有往日的功用了,但他們還是非常一致的保留了它們的外形。

  雖然他們當(dāng)時不知道有一天陸佳會真的得了神筆族的能力,但是他們還是希望能借由其他神筆族的能力將這些有趣的東西一一變現(xiàn)。

  兩個人就像是在時間洪流里迷了路的兩只螞蟻,仍然固執(zhí)守候著自己的往事和回憶在新的時間里駐足不前。

  他們頑固的造起了現(xiàn)代的房子,哪怕這是一處沒有任何功能的空屋子,但他們懂,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們能互相明白。他們也能在互相的依偎回憶中感到慰藉,慰藉這個時空中他們還擁有彼此。

  后來,一只螞蟻先走了。

  剩下的這只螞蟻在一條小魚面前展示這些被時間卷走的過去。

  她有些恍惚,有些迷惑,更多的是難以忍受的傷心和悔痛——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么,悔痛什么,傷心和悔痛能讓現(xiàn)在變得有什么不同嗎?

  她帶白紜去了他們的書房。

  這是一處不大的房間,只有十多平米,屋內(nèi)很擠的勉強擺下了兩張木頭桌子,一張桌子上擺滿了畫紙調(diào)料,另一張卻擺滿了書籍卷軸。

  屋內(nèi)東西散亂,七七八八貼著好多畫。有些是陸佳畫的,有些不是。

  而白紜卻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雜七雜八的畫,待到陸佳推門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牢牢釘在其中一張擺在桌面上的畫。

  他走了過去,蹙眉看了好久。

  他再回頭看陸佳的時候,表情都有些恍惚了:“佳佳...你...帶我看這些是為何?”

  陸佳深深吸了口氣。

  她說得有些艱難,但是還是努力去說出口:“阿紜,這張圖你見過嗎?”

  白紜一雙明月似的眼睛牢牢盯著她,他嘴唇抖了抖,卻到底沒有說話。

  陸佳嘲諷一笑:這人就是這樣,哪怕證據(jù)已經(jīng)擺在了他的眼前,他不想說的,就絕對不會說出口。

  所以自己沒有選錯。

  “這張圖,就是你說的所謂水族至寶——海圖,對嗎?”

  她看著白紜,眼睛是從來沒有過的鋒利:“你當(dāng)時告訴我,海圖是水族最大的秘寶,你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水族可洄游的所有江湖溪澗?!墒乔皫兹?,你卻告訴我,你們的海圖上還畫了筆墨江。”

  “筆墨江雖名字是江水,可實際上是雪水化來,而從高山之巔上留下來的化雪之水——水族怎么可能會洄游此處?筆墨江內(nèi)從未見過任何生靈,而——神筆族內(nèi)的筆墨江,除了神筆族人,誰能繪制出來呢?”

  “當(dāng)時我就猜到了,你們的海圖就是我房中掛的這一張!”

  陸佳閉了眼睛,淚水就掉了下來。

  “可是啊——這張海圖。是我看著那個人一筆又一筆親手繪制而成,從輪廓到山巒,從山巒到河湖,若是他未曾踏足之地,他一定會一一出去打聽推敲。世界之大,這圖中他自己也不確定,只能推敲的細節(jié)也有很多,我最初以為這張圖不過是他的一場荒唐,但是后來五年我逛遍神州大陸,才知道他的聰穎勤勉,因為——哪怕是他未曾踏足之地,他亦是畫的七七八八?!@怎會是你水族的海圖!就算你水族的海圖真不是這一張,也定是在這一張的基礎(chǔ)上補充繪制而成,對嗎?阿紜?!?p>  這一番話,她先開始說的顫抖,說道后來,聲音卻冷了。

  好像所有炙熱的情緒撞上了冰冷的海水,還沒有爆發(fā)便已經(jīng)消退化作堅冰。

  白紜是聰明的,陸佳剛一開口,他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的眼睛亦是一下子紅透了。

  哪怕是他慣來懂得隱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但這會兒,他也維持不了自己的云淡風(fēng)輕。

  他看著陸佳,手在抖,身子也在抖。

  他紅著眼睛,以左手按住了右手,勉強止住了身體的顫抖,他抬起眸子,唇畔卻浮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原來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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