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全暗,大片的陰云壓抑在人的頭頂,風里面的一些散碎冰凌刮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但出乎意料的是,月亮還在,這輪圓月靜默的照耀著這片土壤,將月下的兩人照的染上了霜。
陳荃發(fā)端也全是霜雪樣的銀白,在這片銀月照耀的起伏山巒之中,他瘦削的肩膀好像不堪一擊似的,顯得脆弱的不得了,似乎只要陸佳一個微微的眼神都能把他擊垮。
在這樣的銀月下,所有充滿生命力的一切都顯得慘淡,但是卻讓原本失去生命力的人又顯得鮮活和蠢蠢欲動了。陳荃偏著腦袋,眼睛在月亮下閃閃發(fā)光。他的心大概真正是磐石塑造的,在關鍵時刻,陸佳從來沒有見到他有片刻動搖,若陸佳是風中燭,墻頭草,那他大概是天邊永恒不變的月亮。
所有的一切都隱去了顏色,陸佳看著陳荃為她戴上翅膀,當羽翼裹上肩頭,在風中蠢蠢欲動的時候,她腳步一躍,踏入虛空。
身邊人越來越遠,她回頭遙遙望,直到那個人的身影在月色中隱去,她心里居然有個念頭:這大概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見陳荃。
再回頭的時候,世界已經變成了一片霜白化成的虛無,腳底下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個圖案和記號,所有的山巒、田野、村莊在夜色中都趨于相同,她的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只是在機械化的計時,每當大約到了一個時辰,她就停在某個屋檐或者某塊草地再貼一張新的翅膀。
陸佳心臟處貼了一塊陳荃塞的指南針,和砰砰跳動的心臟一樣,它砰砰砰砰也跳的響亮。
在高高的天空之上看銀月照耀的地面,起伏的地面如同一面面幕布,一幕一幕將她包圍,她幾乎疑心自己又走回了畫中界,又走入了那個人的閃光瞬間。
按理來說,當一個人處在改變人生命運的閃光瞬間之時,他應該是毫無察覺的,大家通常都不會知道此時的這件事項在他們的人生中到底有多么重要,他們的大多數人只有年過半百后,在日后反復的回憶和思索中才能摸到一點點命運的脈絡,恍然大悟之后才能明白那一時刻的重要。
但這一刻,陸佳不用思考,她也知道,這會是自己的一生最重要的閃光瞬間。
還可以再見白紜嗎?
再見他,她能說什么?
就算再見他,她有辦法改變什么嗎?還是所有的一切終究是徒勞?
從深夜走到白天,又從白天走到傍晚。
當第一抹銀月歇在她的肩頸的時候,她手頭的那塊玉玨終于透出一抹極淺的藍光。
這塊玉玨是族中人特有的,白紜應該也帶著,這種玉玨里有磁石感應,每當佩戴玉玨的人走近,玉玨內部都會隱隱透出藍光,人走的越緊,藍光就越盛。
是這里嗎?
但她腳下卻是一片無垠的海,如今天色已經漸漸暗了,這片海更顯出詭異之感,她靜靜懸浮在空中打量了一下腳下,再往前玉玨也不再閃了,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借著翅膀的沖力躍入水中。
海水是苦和閑的,混著不知道哪里來的腥味,陸佳躍入海里,然后努力睜開眼睛。
眼前還是一片黑,水里的世界更顯得光暈模糊,這里一條魚都沒有,她腳下踩不到砂石,就像落入了一塊茫然的黑暗。
她鼓足勇氣,還是往下潛。
就在此時,腳下終于踩到什么東西,陸佳來不及松一口氣,就像是重新找到重力一樣,輕飄飄的陷入了腳下的空洞之中。
陸佳低頭看,發(fā)現(xiàn)腳底下居然是一處府邸,府邸似罩著一塊橢圓型的結界,結界將所有的水都隔絕在外了。
陸佳飄飄然落在了一處房頂之上,她低頭一看,手中玉玨藍光更甚。
這里有血腥氣。不知道是不是空氣不流動的緣故,濃重的血腥氣在這里幾乎凝結成了一團又一團的濃厚的血霧。
而這些血色濃霧分布是規(guī)則,在陸佳身旁還比較淡,但在前面百來米遠的地方,血色的團霧幾乎團成了一個密封的囚籠,似乎血霧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陸佳打起精神往那里飛去。
翅膀一飛進霧塊里就覺得沉了,在霧塊里睜著眼睛和放肆呼吸都是很難的,她只能落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往最深處走。
玉玨的光越來越亮,亮的幾乎成了一個小小的光源,勉強還能照亮她身邊半米之處,她發(fā)現(xiàn)這霧里并不是空無一物的,而是有一些穿著甲胄的矮小的怪物,這些怪物是青色的,光溜溜的,大概只有陸佳的腰那么高,它們整整齊齊排列在道路兩側,但眼睛里一絲神光都沒有,甲胄撐起了它們的軀體,但也讓它們顯得死氣沉沉,陸佳打量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確定它們是生是死。
這似乎是水族最低等的戰(zhàn)士。
陸佳繼續(xù)往前,血霧越來越濃,她必須得捂住口鼻,才能不被那大團大團的血給嗆住。
再往前走,血色更重,她甚至可以疑心自己掉入了一片血海,她的衣服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且濕透了一層又一層。
血霧已凝成血海,陸佳拼命呼吸才能從這片血海中捕捉到一絲空氣,而前方更黑,陸佳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只能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玉玨擲入了前方。
玉玨光芒更亮,居然毫無間隙照亮了前方陰沉沉的血團!
血團里裹著一個十多米高的木桿,木桿上拴著一根繩子,而繩子纏住了一個血衣人的手腕,將那人高高吊墜在半空,因為血霧太濃,陸佳很難看到那個人具體的樣子。
但那人腳下燃著一盆炭火,每當他身上血液滴下,滴到炭火之上,炭火茲拉就將血液又烤成了血霧蒸騰在了空中。
這些血霧,全是從那人的身上淌下來的嗎?
他那么瘦,身上竟可以流這么多的血嗎?
還是——這個結界,是要流干他身上的最后一點血脈,再烤干他血脈上殘余的最后的生機?
陸佳以為自己再喊,但說出話來卻低沉的只有自己聽得清。
“阿紜!”
Y嵐嵐
我沒有停更!前面幾天實習新入職實在太焦頭爛額了,今天開始繼續(xù)更~也就這么幾章了~ 謝謝46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