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掙扎
窸窸窣窣，在被什么東西拖著走，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在地面被拖來拖去，連自己是仰躺還是俯臥都不知道
“巖豚……哼！巴魯斯！聽得見嗎？巴魯斯！”
聽不清楚，是誰在拼命呼喚
想要答腔或回應(yīng)，卻都沒法做到
“原來不只那個低能兒……真丟臉，要是早點看到的話……”
“————”
“做你該做的，拉姆也會這么做——對，乖孩子”
拖行的速度上升，窸窸窣窣的聲響變快，被拖行的力道也加大
尋找有哪邊可以動的地方，頭，脖子，肩膀，腰，腳，手——左手
只有左手握著東西，珍惜地不肯放手，有握著東西的觸感
“————”
不能放手，把殘存的力氣灌入左手的同時，速度又變得更快
身體飄了起來，腰部被什么用力夾著，奮不顧身的搖擺和呼吸傳達出那個存在的奉獻——
“帕……拉、修……”
看不見的存在用仿佛觸碰損壞之物的纖細敏感，告知自己是何人
但就算想呼喚名字，喉嚨溢出的卻是虛弱的呻吟，嘴角還冒泡，有鐵銹的味道，為什么自己會吐血呢？
身體動彈不得，全身的感覺變得微弱，意識遠離，這代表——
“——啊”
意識的點與點銜接起來，想起自己是誰
菜月·昴，回到宅邸，想帶大家逃離造訪的災(zāi)厄
“咳、嘔……！”
咕嘟一聲，大量鮮血和生命被吐出
榨干胃這種說法太小兒科，根本是整個內(nèi)臟被攪拌的痛苦，無法阻止喉嚨溢出東西，變得空蕩蕩的內(nèi)臟就這樣流出來
嘔吐，狂吐，吐不停，一直吐，吐到?jīng)]東西好吐了，終于——
“——我、是……”
想起睜開眼皮的方法，眨眼數(shù)次后才脫離黑暗的世界
現(xiàn)實刺進眼球，眼淚伴隨尖銳的疼痛流出，淚水是透明的還是血紅的也沒法判定，但可以肯定一件事
——那就是包圍菜月·昴的世界，被染成血紅色
“————”
昴的身體上下左右地晃動
因為漆黑地龍銜著昴的腰，在宅邸庭院內(nèi)拼命奔馳
“————?。 ?p> 接著換聽力恢復(fù)，頓時，狂大聲響整個擠進耳道，讓人懷疑聽力是否故障了
高亢、急驟、笨重，全都在激起生理上的厭惡感，響徹耳內(nèi)的是媚聲、咆哮、吼叫——通通都是追在后頭的魔獸的鳴叫
有張開黑色翅膀的巨大老鼠，有特征是醒目黑色斑點的猙獰青蛙
有從身體長出無數(shù)腦袋的多頭蛇，自己就被這些數(shù)都數(shù)不完的異形給團團包圍
——魔獸使者，腦內(nèi)只浮現(xiàn)這個單詞
“————”
銜著昴的帕特拉修拼命找出活路，但即便是地表最快的地龍也孤掌難鳴，面對魔海戰(zhàn)術(shù)，路被擋，制空權(quán)被奪，只要停下來就沒救了，黑鱗身軀已經(jīng)有無數(shù)撕裂傷，淌著大量鮮血
再過不久就會到達極限——不對，早已到達極限了，是帕特拉修跨越極限，為了昴而燃燒生命的殘燈余火罷了
“吼吼————??！”
格外巨大的咆哮響起。緊接著，比速度變慢的地龍大一倍有余的軀干并排在旁
臉上受傷，凹陷的眼窩還在流血的黑色獅子——剛才的魔獸，但忘記名字了
不過，它那一爪，就算想忘，昴也永遠忘不了
“————”
視野被籠罩，對方胡亂揮出一擊，但卻直接命中地龍側(cè)腹，魔獸不是靠視覺，而是其他感官——嗅覺，吸引魔獸的氣味
像爆炸的沖擊迎面而來，鮮血染紅世界的速度比自覺還要快
但是，沖擊卻沒影響到昴，因為在爪擊命中之前，地龍扭動脖子，將昴的身體拋向空中
“帕特——”
直到最后連一聲都沒吭，很有那心高氣傲的地龍的氣概
旋轉(zhuǎn)的同時血花四散，根本沒機會凝眼細看血花的來源，昴的背就撞破東西，邊發(fā)出巨大聲響邊撞擊地面
“這、里是……！”
咳嗽的他額頭皮破血流，因此失去右邊的視力，即使如此他還是立刻發(fā)現(xiàn)了
自己被丟進宅邸的二樓——東棟二樓
“————”
對于愛龍最后的奮不顧身，昴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血流太多了，仿佛決心和覺悟都跟血一起流光，無法涌現(xiàn)活力，腦袋也沒法運轉(zhuǎn)，連心靈，都在慢慢死去
就算這樣，還是有一處，讓這樣的昴不會失去力氣的地方
左手有握著東西的觸感，不可以放手，即使心死了，也只有這個不能死
想起了在一切都瓦解之前，自己握著誰的手
“佩特、拉……”
視線投向手掌握著的觸感，手腕，手肘——就這樣，沒有了
“————”
理應(yīng)握著的少女之手，只到手肘就沒了
被扯斷，變得支離破碎又變形——
“——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p> 菜月·昴沒能守護任何一樣?xùn)|西
……
——凝視殘肢斷肘過了多久呢？
“————”
思考停止，腦袋整個放空
諷刺的是，這段期間視力和聽力慢慢地恢復(fù)，然后，迫使昴理解狀況已經(jīng)惡劣到無以復(fù)加，逼使他奮起
昴的狀態(tài)，嚴重到右肩的傷看起來還稱得上可愛的地步
左腳關(guān)節(jié)腫成一倍大，左手貌似被什么給壓爛而整個扁掉，同樣的沖擊也襲向了佩特拉吧，因此她才會只剩下手肘
“————”
憑視覺了解到的慘狀就到這樣，但是，聽覺所帶來的情報更加無可救藥
頹倒在二樓走廊的昴，可以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魔獸咆哮，沒必要去細數(shù)數(shù)量和種類，反正都是無路可逃，聲音不斷地將心靈逼到死路
害死佩特拉，也看到帕特拉修臨死前的樣子，拉姆在那之后就不知去向了，假如繼續(xù)奮戰(zhàn)，精明的她或許有可能幸存——
“——啊啊，終于找到了”
昴發(fā)現(xiàn)了這么說著，歪頭看向自己的黑發(fā)女子
以跪在走廊正中央地毯上的昴來說，女子站著的位置是正前方盡頭
本來由法蘭黛莉卡和月星倆人負責牽制的殺戮者，而她出現(xiàn)在這里，就意味著——
“他、們……”
“大女仆和小男生？放心吧，因為我有充分享受到，可以的話，很想親眼確認他們的內(nèi)臟會有什么變化，可惜沒機會”
“……我、沒問這個”
沒人問她這件事，可是，用不著問也知道的事被她親口肯定了
激戰(zhàn)過是不爭的事實，艾爾莎的斗蓬已經(jīng)不在，黑衣處處都裂開，白霜肌膚被血染紅，左手肩膀處留下了整齊的斷口，鮮血還在不停往外涌出——
這大概是月星的功勞吧
“你受了那種傷，還能上到這邊，真佩服”
“要、犒賞的話……就用、你的命吧……”
“在我聽來像是想要我的人生，可以想成這是求愛嗎？”
“如果……可以立刻踩在腳下的話，算是吧……”
艾爾莎扭曲話中意義，昴不屑地響應(yīng)，然后背靠墻壁硬是站起來
左腳已經(jīng)爛到不能用了，左手整個歪七扭八，正可說是滿身瘡痍
“都這樣了，血的香氣里頭還混著憤怒的氣息……你的腸子，一定是頂級品”
“腦子、有問題的人……搞不懂、你在、說什么啦”
艾爾莎恍惚地抱著自己已經(jīng)消失的左臂，朝著拼命站起來的昴吐露熱情呼吸，不管說什么或采取任何行動，都只會愉悅這個美艷殺戮者的心，明知如此，昴還是站起來，是因為——
“你，是受誰委托攻擊我們……？”
“委托人的事我是不會說的，這方面的禮儀我好歹還懂，因為你比預(yù)期的還要早回來，所以處理方式跟委托的稍微不一樣”
“不一、樣……”
“女仆兩名和“家里蹲”一名，要配合你回來的時間一同料理”
露出血色微笑的艾爾莎，將庫克力彎刀的前端對準昴，她所說的計劃，就是在上一輪所發(fā)生的宅邸慘劇的答案
那個時候，在宅邸等著昴回來的，一定也是佩特拉她們的尸體——
“已經(jīng)、夠了……”
昴搖頭，拒絕強行推銷殘酷的艾爾莎，這樣的回答令她不悅皺眉，遺憾地說：
“是喔，這樣啊，那就結(jié)束吧，被梅莉搶先的話可就叫人火大，在事情演變那樣之前，用你的火熱來安慰我吧”
“————”
“結(jié)束了，我會讓你見到天使的”
說完，艾爾莎的身影下沉，她壓低身子疾馳，低到像是在走廊上快速爬行，黑影直直地沖向昴，好快，根本不覺得能夠迎擊
但是——
“叮——！”
伴隨著金屬的撞擊聲，緊跟著的是肉體撞擊到墻上的聲音
昴呆呆的望向靠在墻腳下那個模糊的身影，沾染著血紅的銀發(fā)格外耀眼
“——啊啦？你居然還沒死嗎？真是意外——”
“一點小把戲罷了……”
月星強忍著疼痛，用僅有的一只手握起長刀，殘缺的角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衣服上被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沒有觸目驚心的內(nèi)臟涌出
“昴，這里我拖著，雷姆已經(jīng)被我轉(zhuǎn)移了，你快去找碧翠斯……我來將這個家伙攔在外面”
咬著牙關(guān)說出了最后的任務(wù)，目光看向昴身旁的門
那是這里，唯一一道關(guān)著的門
再次跳躍到昴的身前，將長刀橫在胸前，直視著眼前的殺手，因為疼痛，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
昴艱難的轉(zhuǎn)過身去打開了房門，跳了進去，抬頭映入眼簾的不是寢室——是思思念想、書架林列的禁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