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參疑
溫語瀾剛剛已經(jīng)說了將顧沄押下去,雖然看到剛剛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但是她也再沒有別的指示,扣著顧沄的兩個隨從順勢就押著她往院子中去了。
以顧沄的性格,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剛剛自以為聰明所說的那些話,看在別人的眼里只不過是在自作聰明,她也做不出大聲謾罵那類的事情。
可到底還是有些氣不過的,在從溫語瀾的面前走過時,顧沄偏頭恨恨地看向她說了句:“言而無信?!庇衷诒桓得鞒絺?cè)了下身子擋住她看向溫語瀾的目光時,轉(zhuǎn)而向他牽起唇角說了一句,“傅世子也當(dāng)心些,可莫要在被蛇咬之后,才后悔自己當(dāng)初所為?!?p> “放心?!备得鞒狡届o地斜她一眼,“我并無救這種僵蛇的興趣?!?p> 顧沄敢肯定傅明辰聽懂她的意思了,可他明白她的意思后還毫不客氣的直接擋了回來,他這么做究竟是因為相信溫語瀾,還是只存于面上的掩飾?
不過這些疑問她是不會知道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兩個隨從都沒有停下步子,經(jīng)過他們面前時也就短短幾步,顧沄收回目光往前走的時候還不無可惜的想,被傅明辰護(hù)在了溫語瀾的面前,不僅讓她的眼神沒有被溫語瀾看到,連溫語瀾聽見這些話是何種神情她都未能知曉。
顧沄被帶著走遠(yuǎn)了,一起往前走的時候,看溫語瀾像是一直在思索著什么的樣子,傅明辰緩緩開口道:“說話算話也是要對值得的人,有些人本就不值得讓你交付信任,她所言更是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看他這話中都是在寬慰自己的意思,溫語瀾輕笑出聲,偏頭看向他道:“你不是一直認(rèn)為言出便要必行嗎?竟然在不知我答應(yīng)了她什么,又從她那里套取了什么時,便說這話,不怕我真是那條,會取了救命之人性命的毒蛇?”
“想來她也說不出多少有用的話。”傅明辰微微笑了下,向溫語瀾看過去沒有半點敷衍的意思道,“較之旁人所說的,我自然是信你。”更何況,她的那個比喻從根本上就不對,對我而言,你從來都不是要被救贖的毒蛇,而是農(nóng)夫的溫度。
“我可未騙她。”溫語瀾輕輕眨了下眼睛,“她所提要求是不讓你將那些公之于眾,但我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更不可能讓這些事情是由你說出去的呀。”
她說完就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傅明辰見狀笑了下也抬腳跟上。
他對溫語瀾說的話從來都沒有過作假,就像他所說的,不管別人說了什么,他要相信的人永遠(yuǎn)都是溫語瀾,而不是那些或識或不識之人,況且那也只是他們以為對他更有利,誰又知道他想選的會是什么。
“顧沄說服我時說,只要不現(xiàn)在說出真相,回京之后,受益之人反而會是我。”顧沄不了解他們,只不過是因為‘人之常情’才說出那些話,其實顧沄和丁顧一樣,都只知道他們是來自京都世家皇族的人,而且定國公府和璟王府在雎陽也都舉足輕重,但關(guān)于定國公府和瑜王府,他們其實都沒有什么太過確切的概念,不然丁顧就不會在聽到溫語瀾那句‘換人’時,覺得她只是逞口舌之利,也不會在傅明辰眼皮下還妄圖要自己再插手去查劉宇澤的案子,顧沄更不會覺得,僅憑那點兒利益,就足夠讓溫語瀾和她交易。
你知道海有多遼闊嗎?如果你只見過溪河,那你永遠(yuǎn)也想象不到它真正的寬廣,除非有朝一日你親眼所見。
溫語瀾步子邁的很慢,微微低垂的頭說出來的話中也有絲絲茫然:“明辰哥哥,你害怕嗎?”怕不怕有朝一日,我們真的會變成顧沄以為的那個樣子,要和對方計較自己的得失,更甚至,為了自己的利益,要去算計或者欺騙自己最相信的人。
“阿瀾。”傅明辰停下來,扶著溫語瀾的雙肩讓她看向自己,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地開口,但他說出的話卻更像是一個承諾,“我無法說不會對你有所隱瞞,可但凡我對你說出口的話,便絕不會是假話?!?p> 他們這樣的身份,想要對對方做到事無巨細(xì)皆是開誠布公無所欺瞞,先不論聽這話的那個人信不信,說出口的人自己就不會相信,也因為身份使然,有些事明知不能說的事,他們也就不會去問,所以他保證的是,他不會騙她。
廊外的月光不受阻礙地穿落在了廊道上,可不論是灑落的月光,還是越出窗外的細(xì)碎燈光,似乎都及不上眼前人眼中凝聚起的,名為認(rèn)真的光芒。溫語瀾抬眼看著傅明辰,良久,展顏一笑:“你知曉的,只要你說我便會信?!?p> 把顧沄交給了丁顧,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想了想,溫語瀾干脆讓人去把陸戟和陸青晗他們帶了過來。
自從那天之后,這些天他們都沒有再過問過陸戟和陸青晗他們,忽然之間又被帶了過來,師兄妹三人在門口乍一見面都有些疑惑地互相看了看,才緩慢又忐忑地跨進(jìn)了屋子。
“你們所知的,可還有未說出口的?”
那天帶回來陸戟時候,就讓他們師兄妹三人見過面,想來他們在那時候把該說的也都已經(jīng)說過了,所以今天對他們倒是沒有了多少敵意,聽到傅明辰的問話,也是真誠開口回道:“沒有了,我們知曉的所有,皆已告知溫姑娘和傅世子,并無欺瞞。”
溫語瀾聽著他們說話在旁邊笑了笑,玩笑般地開口問道:“那幾位之后,可還會有這種對人不利的想法?”
陸戟面上浮現(xiàn)出的尷尬之色中又帶著些懊惱,拱手深深將頭低垂了下去:“之前雖算不得我們有意要對溫姑娘不利,但也實在說不上是無心或者誤會,但陸戟在此保證,絕不會再有下次?!?p> 陸青晗和陸菲雨也跟著陸戟拱手,認(rèn)認(rèn)真真地行著禮,傅明辰和溫語瀾也沒有開口讓他們起來,只是都不約而同地偏頭看向了彼此。
雖然并不熟識,但這幾個人說什么也是為了她的父母,水云夕并不知道他們打算如何處置陸戟這幾人,所以心下難免有些焦灼,看他們二人都沒有開口表態(tài),水云夕心里正著急著,就看到溫語瀾對傅明辰輕輕地點了下頭,在她還沒有明白過來這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傅明辰就轉(zhuǎn)過去開口道:“既如此,你們便走吧?!?p> 還行著禮的三人和水云夕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有些吃驚地瞬間抬頭看向了傅明辰,被這么幾雙又是吃驚又是疑惑的目光看著,傅明辰略有些不適地蹙了下眉,抬眼瞥向屋中站著的那幾人,語氣不悅道:“不想走?”
陸青晗一下子看出來了傅明辰的不悅,趕緊收回目光輕拽了下兩邊人的袖子,低頭道:“只是一時沒有料到,多謝世子殿下,多謝溫姑娘。”
正好現(xiàn)在是夜間,抬眼往外看出去,院中近處都有燈火,但再往遠(yuǎn)處看,就只能看見黑暗中存在的些微月光,溫語瀾輕輕開口道:“若無不愿,那便現(xiàn)在就離開吧?!?p> 打更人的聲音越走越遠(yuǎn)直至聽不見,水云夕跟著陸戟他們?nèi)艘黄鸪鰜?,看著旁邊那條在夜間看不清通往何方的路,開口問陸戟道:“你想好去哪兒了嗎?可還會回?fù)P威鏢局?”
“應(yīng)該不會再回鏢局了?!边@一次的變故也讓陸戟想了很多,他轉(zhuǎn)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陸青晗和陸菲雨,回過頭來道,“這些年都在為鏢局做事,也算是不欠他們的恩了,日后,我應(yīng)該會同青晗還有菲雨,我們兄妹三人在一起,也免得她們總為我擔(dān)驚受怕?!?p> “嗯?!彼葡茨莾蓚€女子站在一旁說著話的同時也時不時地往這邊看上一眼,笑道,“她們二人對你這個兄長的確很好,你是一個好人,你們兄妹日后肯定都會過的很好?!?p> 雖然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從被師父收養(yǎng)的那一天起,他們之間就已經(jīng)是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親人了,這么多年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從來沒有因為什么淡過,陸戟順著水云夕的目光也往那邊看過去,陸青晗的目光剛好被他撞上,她也沒有閃躲,輕輕勾起唇角對著他笑了一下,陸戟回過頭的時候笑了笑:“希望如姑娘吉言。”
“知道姑娘無恙長大,老爺和夫人一定也很欣慰?!标戧蚝笸肆税氩?,用江湖中人的方式?jīng)_水云夕抱了下拳,“姑娘多加保重,日后但凡有需要陸戟的地方,絕不推辭。”
“就此別過了?!倍嗄曛暗囊粫r援手被他一直記到如今,她很感謝,所有人都避而不談的陳年舊案,他卻愿意憑自己所知的那點兒線索不顧危險的去查探,她更是感激,那邊的兩人還在等著陸戟,水云夕也沖他抱了下拳,那些感謝的話凝在嘴邊只化成了一句,“多加保重?!?p> 陸戟他們都出去了,溫語瀾揉了下額角,嘟囔著低聲抱怨道:“培郡之人怎都喜好在夜間行事,來培郡不過幾日時間,我便有多次不能在入夜時去睡。”
看她的眼睛都閉上了,傅明辰輕輕笑了下道:“既然這般累了,你還要選在今夜見他們?!?p> “我的殿下……”溫語瀾拖長尾音無奈出聲,睜開眼睛看著傅明辰問道,“事情既已結(jié)束,我們也是要回京的,自然是要及早讓將他們的事給了了?!鄙晕㈩D了下,溫語瀾又看著他問道,“難道,你不想盡早回去嗎?”
“似乎不是很想?!备得鞒窖蹘σ?,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rèn)真道,“我倒是挺愿意多幾日這樣的日子?!卑滋炫c你一同用飯,與你一同商量那些或是乏味或是有趣的事,晚間送你回房,看著你走進(jìn)屋中點起燈,這種日子,也是挺好的。
大概是能猜想到他未說出口的話是什么,溫語瀾偏頭一笑避開了他的目光沒有接話,過了好一會兒,傅明辰還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她卻忽然抬頭問道:“關(guān)于顧沄,你是怎么看的?”
傅明辰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你不是說困了,怎么還在想這些事?”
“你不覺得顧沄今日行為過于反常嗎?”溫語瀾支起下巴,垂著眸想了想,“她習(xí)過武之事一直都是無人知曉的,為何今日突然要對我出手?”
顧沄的事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算是結(jié)束了,她的父母也沒有受到什么傷害,而且看她父母的意思,不僅不會讓官府揪著這件事不放,反而還會為她不被為難出力。
她找溫語瀾談條件,做交易,還可以理解成,她怕一旦綁架父母的事情被公之于眾,就算為顧揚夫婦不追究,她的名聲從此也就毀了,所以她選擇這么做也情有可原。
可是在最后那一刻她為什么要對溫語瀾出手呢?即使傅明辰和溫語瀾一直都懷疑這件事不簡單,但在她和溫語瀾交談的時候,顧沄明明也認(rèn)真的表示過,說自己這次也只是被利用了,并不知道太多的內(nèi)情,可是她這一出手,不就更會讓他們懷疑她還隱藏著別的事沒有說出來嗎?
溫語瀾是不太相信顧沄是因為被騙一時沒有控制住這種說法的,不過是從之前水云夕她們口中聽到的,還是這一次和她的見面,都能察覺到顧沄并不是一個那么容易沖動的人。
若說她是因為事已至此,所以抱著放手一搏,要拼個兩敗俱傷的話,溫語瀾也覺得不太對,因為只單論顧揚夫婦被綁架的話,這件事其實并不嚴(yán)重,顧沄所受的刑罰也不會太重,就算被懷疑了還有別的目的,可她在談話時撇的干凈,過不了多久溫語瀾和傅明辰他們也會離開,之后也就沒有人還會再記得要去查這些,她實在沒有抱著這種想法的必要。
她忽然出手暴露出自己會武功的事,怎么有些像是在刻意的在讓溫語瀾他們懷疑她,好讓她們接著對她查下去……
有些想不通她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溫語瀾撐著額頭眉頭都皺了起來:“我總覺得顧沄不會這么簡單?!?p> 雖然不管是她之前對傅明辰用的美人計,還是現(xiàn)在對溫語瀾用的離間計,看起來都不怎么高明,也并沒有達(dá)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可溫語瀾就是覺得她身上還有些疑團(tuán)沒有解開。
“我也覺得她身上還有疑點?!备得鞒秸f了這句話,就看到剛才還蹙著眉的溫語瀾一下子就轉(zhuǎn)過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似乎是為他們能有同樣的看法而感到高興,也像是在等著他說自己的想法。
傅明辰輕咳了一下避開她的目光,站起來過去牽起她道:“可這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想清楚的,現(xiàn)在還是該去睡的,日后我們可以慢慢想這些?!?
慈涯
新的一年快快樂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