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很好的將一些不愿被人看到的事情隱藏。
看見溫俁璋從知府衙門出來了,水云夕趕緊往前走了幾步迎上去,經(jīng)過他面前的時候輕輕地點了下頭,然后退后站在他身后,低垂著頭很好的扮演了侍女的角色。
雖然黑夜中本來就看不清楚什么,水云夕又低垂著頭,更何況有溫俁璋在面前,那知府哪還有閑心去注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侍女,但當年處理水家案件的就是這位知府大人,他對水家的人印象不可能不深刻,所以他們也還是擔心過萬一他看到水云夕和水夫人相似的臉時會不會多想什么,結(jié)果直到溫俁璋面色不變地對著送他們出來的知府說了留步,那位知府大人也沒有一個多余的眼神落在過她身上過,更別說是會覺得自己看到的侍女面熟。
房間外面安排好了守著的人,水云夕等溫俁璋進了房間之后又輕輕搖了下頭開口:“案卷上所記的內(nèi)容極簡單,我并沒看到什么有用的東西?!?p> 選擇在今天,溫俁璋去衙門見祁州知府的時候讓水云夕趁機去翻卷宗,是他們在來之前就說好的,雖然溫俁璋要是想直接當面問祁州知府要卷宗來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們并不想就此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在祁州知府忙著接待人的時候,讓水云夕暗中去這防范并不嚴密的地方查看她想要知道的東西,是最簡單的辦法。
關(guān)于水云夕是否會被衙門的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他們也有想過,所以水云夕并沒有特地穿利于夜間行動的黑衣,只是穿了自己平日里的衣服,這樣在路上萬一被衙役遇見的話,也可以說成是溫俁璋的侍女,只是一不小心不記得路了,至于進了放卷宗的地方之后,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去那里,而且就算有人過去了,憑水云夕的本事也完全可以躲過去。
雖然之前他們也料到了從卷宗上不會找到有用的東西,但當完全沒有有用的消息這一現(xiàn)實擺在面前的時候,水云夕還是覺得有一點失落,不過也就是只有一點罷了,畢竟在心里早就已經(jīng)有過了準備。
關(guān)于這個結(jié)果,溫俁璋就更不可能覺得意外了,當年的事情如果是他們刻意想要掩蓋真相,那就肯定要把一切都簡單化,所以記載在卷宗上的內(nèi)容,當然也只會有那些極簡單的、眾人皆知的信息。
水云夕的神情雖然并沒有太過失落,但是溫俁璋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開口安慰她一下:“其實卷宗中如果沒有任何你想要東西的話,就已經(jīng)證明這件案子大有問題了。”按照水云夕所說以及他們最近掌握的消息來看,水家的案件在當年絕對是一件大案,可是這么一件重要的案子,不僅沒有在卷宗上占多少位置,甚至所寫下來的信息還不及那些不重要的小案件的多。
也不知道這句話更多的是為了寬慰自己,還是在講述實情,水云夕也沒有自己壓在心中思索,直接就開口不認同地反駁溫俁璋道:“這件事大有問題我早就知道,哪兒需要用什么來證明它不簡單!”
“水姑娘說的也是,不過……”溫俁璋笑了笑,沒有介意水云夕對他的反駁,說出口的話雖是事實但卻沒有用什么強硬的語氣,“姑娘既然想要找出真相,那就不能只有你一個人相信?!?p> 水云夕不解地抬頭看向他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她疑惑抬頭的表情看起來并沒有作假的成分,溫俁璋又盡量清楚的解釋道:“雖然目前旁人皆不知是敵是友讓姑娘不敢信,所以這一案件在真相查明之前的內(nèi)情不論旁人信或不信,姑娘都覺得不重要,但在你查時,多一個人信它是真的,總會比多一個人不信好上些?!?p> 雖然并沒有作用,但溫俁璋說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所以水云夕聽完他的說法后也沒有出聲反駁,兩人都頓了一會兒,溫俁璋才問水云夕道:“水姑娘是想繼續(xù)留在祁州,還是去別處接著查?”
當年水家的事情發(fā)生在祁州,不管能不能在這里查出有用的線索,她都要回來親自去查一趟才能安下心來,別的方向溫俁璋都已經(jīng)查過了,只有衙門這一處他沒有來過的地方,今夜水云夕也親自去過了,事實就是,她還是沒有得到有用的東西。
白日的時候空中掛著的還是艷陽,但現(xiàn)在抬眼往窗外看去,卻并沒有多出些星月之光,院中只能看到黑暗一片,水云夕就看著這樣的景象啟唇道:“既然已經(jīng)在祁州查過了,我自然是要去會出現(xiàn)線索的地方?!?p> 不知道是溫家人出手處理了,還是傅明辰在中間插了手,反正劉宇澤在培郡遇害一案廣泛傳出去的消息,只有案件最后在衙門時發(fā)生的事,其他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尤其是牽扯到溫語瀾的那部分,一概被切斷了來源。
晨間的道路上有些許的潮濕,微雨扶著言箬婳邊低頭看著她腳下的路往前走,邊隨意開口感嘆了句:“只不過去了一次培郡,語姑娘真是倒運,還好那些謠傳及時被切斷了?!睆氖虑榘l(fā)生到被處理,中間也不過就隔了短短一兩日,所以能知道那件案子最初傳出來的消息中還牽扯到溫語瀾的,也不過就那么可以想象到的幾戶人家。
聽微雨在旁邊感嘆,言箬婳往前走的步子稍微頓了一下,又繼續(xù)邊往前走邊若無其事地試探著問微雨道:“你為何信語姑娘與那件事無關(guān),可是有聽說過什么?”
“???”微雨沒有想到言箬婳會這么問她,愣了一下后才看向言箬婳有些緊張又有些猶豫地開口道,“微雨并沒有聽說過什么,難道姑娘覺得這件事是和語姑娘有關(guān)系的?”
“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你這丫頭想到哪兒去了?!甭犖⒂昴敲凑f,言箬婳勾起唇角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道:“我相信的自然是,這件事同語瀾沒有關(guān)系?!?p> 沒有人比言箬婳更加清楚,這一案件不可能和溫語瀾有關(guān)系,因為那支釵是劉宇澤的案件中唯一能聯(lián)系到溫語瀾的證物,可是就像溫語瀾那時候說過的,那支釵早就已經(jīng)不在她身上。
不管‘那支釵早就遺落在了錦州的某一處’這種說法是不是會有人在心中對它的真實性有所懷疑,言箬婳都不可能會對此存疑,因為那支釵的第二次遺失就是從她的手里,因為這件事,她兩幅上好成色的玉還被送了出去。
言箬婳那么問的時候微雨反應了一瞬間后馬上就有些緊張,不過剛剛又聽了言箬婳那么說,她心里在之前升起的緊張總算是放松了下來。
紅俏剛看見言箬婳從門外進來,就看見在一旁的微雨同時也呼出了一口氣,邊上前幫言箬婳將已經(jīng)染上了些濕意的外裳換下來,邊好笑地問微雨道:“不過是陪姑娘去向夫人問安,竟還會有事讓你緊張?”
從小丫鬟手里接過新的衣裳遞給紅俏,微雨撇了撇嘴回嘴道:“夫人是和姑娘一樣和善的人,陪姑娘去問安當然不會有什么事讓人緊張,我只是在想,語姑娘這次重新回到京都,姑娘肯定要和她多有往來,若是她和那件事有關(guān)系,姑娘經(jīng)常和她相處的話,心里會不痛快,可避著不見她,又不是長久可行之計……”說到這里微雨含笑的眼睛微微彎起,“不過幸好語姑娘和那件事兒沒有關(guān)系,姑娘也就不用為這些問題心煩了?!?p> 言箬婳意外地看了眼微雨,她原本以為微雨是因為她問的那句話,覺得自己在不知道自家姑娘想法的情況下就開口說了相信別人而緊張,沒想到她的緊張竟只是在為她考慮!
那天在錦州花朝園發(fā)生的事情,以及在壽宴時江府發(fā)生的事,知曉全部情況的人除了言箬婳就只有紅俏一個人,所以現(xiàn)在能猜測到言箬婳心中感受的,可能也只有紅俏了。
看微雨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忙別處的事情了,紅俏幫言箬婳倒了杯熱茶,出言將情況分析了一下,寬慰她道:“姑娘其實不用在心里覺得愧疚,就算是因為那只釵讓語姑娘牽扯在了案件中,語姑娘也絕不會受委屈的。
姑娘想想,一個培郡的郡丞大人定是不敢做出對語姑娘不敬的事,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些謠傳又會在京都流傳,可那些謠傳不也馬上就被切斷了來源,并沒有傳出去影響到語姑娘的聲名嗎!再者,那支釵本就是語姑娘自己遺落的,即便不是被姑娘遇到,也會被旁人拾到,若是沒有姑娘,說不定這支釵落在旁人手里還會引出些更大的風波呢?!?p> 紅俏說的這些話,有些是言箬婳自己也曾經(jīng)想到過的,但一部分,卻是她聽完紅俏的話之后才意識到,竟然還能這么想!
不過,不管紅俏說的這些話是真的從實際分析得來的結(jié)論,還是只是為了勸慰言箬婳才想出的說法,由別人開口來說這些話勸解,似乎的確是讓她在聽說了那件事之后對溫語瀾有所歉疚的心情得到了緩解。
言箬婳笑笑,抬頭看了紅俏一眼,輕聲問道:“這些事,你可有同別人說過?”
紅俏也笑了笑,身子卻不自主地立直了幾分:“姑娘不是說過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嗎,紅俏絕未和旁人提起過?!?p> “好。”言箬婳喝了口茶,笑著輕聲道,“不是什么有用的東西,你也忘了吧,沒有必要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