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的籠了下來,蘇月清也是在看了一會兒溫語瀾之后,才收回目光,轉向一旁道:“我和姑娘有話要說,你們都出去吧?!?p> 等人都出去關上門了之后,蘇月清像是嘆了一口氣,可是在看向溫語瀾的時候卻又是微微笑著的樣子:“昨日聽文音說了之后,我還以為你要幾天后才會過來找我呢。”
最難的是開口,既然已經(jīng)開了口,溫語瀾也就不再猶猶豫豫的繞彎子了,抬頭看著蘇月清有些難以理解地問道:“我一直不明白,母親您為何要那么做呢?”
蘇月清就保持著那個手指觸在茶杯上的動作頓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迎上溫語瀾看著她的目光,又把問題重新拋了回去:“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情,也想到了它和我有關,那你肯定也自己思考過原因,你覺得,我會是為了什么?”
“我不知道?!睖卣Z瀾斂眉搖了搖頭,她是想過好多個原因,可那些原因卻沒有一個能將這件事情解釋的讓她自己信服,所以想出的原因又被她自己一一否決了。
“那可能是你想的太過復雜了?!碧K月清的笑容看著好像也有些勉強,但她還是選擇帶笑開口,“最初我以為,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也不好再瞞著?!碧K月清將旁邊的茶杯拿過來,輕輕呷了一口,最終說出原因的時候還是沒有直接看向溫語瀾,“我不想你與璟王府世子,再有太多聯(lián)系。”
當初做出讓文音暗自扣下傅明辰和溫語瀾書信這一決定時,蘇月清沒想著這件事情會被別人知道。
也許幾年前京都的人都知道定國公家的語姑娘和璟王府的傅世子關系好,可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們的年紀小,蘇月清想著,不管是友情還是別的什么情,都是需要有人去維持它的,就算在分開之前他們的關系確實很好,可是他們分開的時候年紀也只是不算大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孩子,想法又是最容易改變的,他們分開之后一個在處于南邊兒的酈州,一個在雎陽最北邊的北疆,見面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如果他們這五六年的分隔中連書信往來都沒有的話,再見面的時候肯定就已經(jīng)生疏了。
也許溫語瀾對人的態(tài)度都很溫柔,但除卻關系親近的人,溫語瀾卻不會同他們有過深的交談,在這一點上蘇月清是了解溫語瀾的,所以在她最初的想法里,再見之后,小時候的事不管是對溫語瀾,還是對傅明辰都已經(jīng)是過去不重要的事了,那他們也就不會忽然向對方提起‘自別之后,你竟連封信都不寫給我’這樣的話題,所以關于那些被扣留的信件,他們大概也不會再向對方提起來,再退一步來說,就算他們兩個人中有人知道了信件的真相,那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jīng)生疏了,那些被扣留的信件對他們來說,也已經(jīng)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事,就算被知道了也沒什么。
這個原因,溫語瀾想過,只是她在想了之后就又否定了,可即便是她這么想過,蘇月清直接這么說還是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眨了眨眼,溫語瀾低下了頭去沒有接話,反倒是蘇月清,在等了一會之后見她沒有說話,看著溫語瀾刻意放慢了語速,字句清楚地說道:“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語瀾,你聽清楚了,是我,不想讓你和傅世子再有過多聯(lián)系,你也不用再幫我找借口解釋。”
吸了下鼻子,溫語瀾抬起頭來也直接迎上了蘇月清的目光:“母親也知道,我現(xiàn)在還會為您找借口!那有什么事您不能直接和我說,非要用一句話都不提就直接替我做決定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呢?”
先不論傅明辰對她而言的重要性,只說蘇月清和文音,前者是她的母親,她對她信任是肯定的,后者,她是蘇月清安排過去照顧她的人,一直從她還不懂事的年紀就陪在她身邊,事無巨細的打理著她的一切,就算她不是會輕易對別人沒有設防就相信的人,這些年來,也早已經(jīng)把信任交付于了她,可是這兩個人,卻早就已經(jīng)在騙她了,而且還一騙就是許多年。
或許,就像文音所說的那樣,蘇月清的本意確實是為了溫語瀾好,可是她這樣的為她好,對于溫語瀾來說,卻是在自己最在乎的事情上,被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一起欺騙。
蘇月清想了想,也不知道究竟該怎么回答溫語瀾的那句問話,雖然知道她接下來說的話并不會是溫語瀾想要聽的,可她暫且也只能這么答:“你還小,有些事現(xiàn)在可能還看不太清楚,所以我才沒有和你說……”蘇月清說著想去握溫語瀾的手,卻被溫語瀾側了一下避過了。
這件事情從她想到是蘇月清交代做的,到她今天過來找蘇月清,中間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在這之間溫語瀾最猶豫的就是去找蘇月清說明白,還是把它壓在心里以后不再提起,既然她今天過來了,就證明她是真的已經(jīng)做過了和蘇月清好好說說心里真實想法的準備,可是蘇月清卻好像還是在敷衍她,并沒有認真和她談的打算。
她不懂,是她們以為她不懂,溫語瀾覺得自己也算是能猜到蘇月清會這么做是因為什么,可是她的避而不談還是讓人失望,失望之余,溫語瀾勾起唇笑了笑,既然都說她小,都說她看不明白,那就當做她都不懂吧:“母親,您若是介意,那最初我同他往來時,您便該阻止,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有所往來并無錯,我也從未說過你與他不能往來。”蘇月清像是在考慮著怎么說才合適,“可你不該讓他在你心中占有過多的分量?!?p> 他們這些人家要真的做到不往來確實是不可能的,聽蘇月清這么說,溫語瀾覺得自己剛剛的猜測還是不太全面。
文音暗中將她和傅明辰的書信扣下了,但卻還是交給了自己寥寥無幾的幾封,剛才她還以為,蘇月清這么交代是怕一封信都沒有的話,她會起疑不相信,原來她真實的想法一直以來都不是讓他們不來往,而是讓他們從心理上,徹底疏遠。
溫語瀾一向不喜歡和人爭辯什么,更何況這是她的母親,父母長輩好像從來都做不到把自己和子女,放在平等對話的位置上來談事情,那她也就沒有再做爭辯的必要了。
膝深深地曲了下去,溫語瀾抬頭看著蘇月清懇求道:“若是那些信件還在,母親能不能把它們交還給我?”
她幾乎沒有行過這么大的禮,蘇月清能看出她保持著這個動作有些不好受,可是她不答話,溫語瀾就一直保持著那么行禮的動作也不改變,兩個人面對著僵持了一會兒,蘇月清向外喊了一聲:“文音。”等她進來后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溫語瀾,交代道,“把那些書信找出來,讓姑娘拿回去?!?p> 看到文音拿著書信過來了,蘇月清看著溫語瀾語氣不怎么好的又說了一句:“還不打算起來嗎?”溫語瀾先是道了一句,“多謝母親?!痹傧蛲夂傲寺暎办V月?!辈怕钠鹆松?,和剛好進來接過裝著書信的箱子的霽月,一起從房內(nèi)退了出去。
文音也跟著一起出去,對提著燈的人又囑咐了下:“顧好姑娘,看著些姑娘的腳下”等看到溫語瀾出了籬悠院的門,她才又回到房內(nèi),重新為蘇月清倒了一盞新茶,問道:“夫人怎么又把信還給姑娘了?”
這些信蘇月清也是溫語瀾他們這次回京以后才看到了全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她也有些吃驚,本來以為他們之間的信件往來只有剛分開的那段時間會多些,過后應該就會少了,沒想到從數(shù)量上來看,這幾年他們之間的信件竟然一直都沒有減少過!
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蘇月清拿起茶喝了一口,有些答非所問道:“語瀾這孩子本就喜歡把事情埋在心里,這下出了這件事,以后她怕是更不愿意說出來了。”
沈逯安是沈蓉的親外甥,沒有理由在這個當口拒絕言家主動遞出的梯子……紅俏是知道讓沈逯安來安國公府這件事是言箬婳先提出來的,對沈逯安會拒絕這件事她也有些想不通,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就開口問道:“姑娘還有別的法子邀沈家公子來府上嗎?”
沈家和沈蓉關系親近的人言箬婳也都見過,從這次只有沈逯安一人過了鄉(xiāng)試等考試一路有了來京都的機會,就可以看出在沈家后輩中他絕對算得上是才智和能力都上乘的人,不過雖然言箬婳主動提出讓沈逯安來安國公府,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在里面,但是沈逯安都已經(jīng)拒絕了她的提議,她不會,也沒有必要需要放下自己的姿態(tài),對一個現(xiàn)在還是無名布衣的人再去多花費心思。
言箬婳沒有回答只是偏頭看了她一眼,紅俏問完后也沒想明白自己這話究竟算不算是問的不對了,之后她也就沒有再好開口說話,過了一會兒之后言箬婳才開了口:“既然他不愿,那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