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辭別之后。
溫木便撐著一把先前從君落羽的地方要來的油紙傘,有些漫無目的地向著溫府走去。
而她的腦中,卻仍是如同漿糊一般的,混沌一片的不清醒。她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duì)著溫恒。
“回來了?”溫恒有些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溫木手中的油紙傘,收了起來,試探著的看向了溫木,一舉一動(dòng)中,透著一股以前從未有過的“討好”。
不,不是從未有過啊,這是一直以來,都是啊,熟悉的,令人想要就這樣沉淪于此,甘愿地,陷入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名為不知名的“溫柔”的泥沼之中。
“回來了?!睖啬净剡^了神來,便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嗯……阿庭哥,他人呢?”
自動(dòng)的一般,溫恒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么,便就是那般自然而然地,便自動(dòng)地忽略溫木的后面一句話的詢問,而溫木她的那一聲“回來了”,竟不由得,令溫恒的溫潤與潮濕進(jìn)入了眸中,流入了胸膛,沉淀出從未有過的溫溫暖意。他低下了頭,輕輕地笑了笑,滿目的,是近乎滿溢出來的愛意與慈祥?;貋砹司秃茫貋砹司秃?,回來了,便一切都將是安好的。他想著,心中卻又莫名地有些失落。不知怎的,他忽然地,便想起了莫梓榆與蘇霖:
你們,在天國還安好嗎?
一時(shí)之間,屋內(nèi)一片安靜,是沉寂已久了的無言。
夜深沉,星光遙遠(yuǎn)。
溫木走進(jìn)了房內(nèi),側(cè)身,輕輕地靠在了窗邊。此時(shí),雙耳已聽不到雨聲了,只是偶有風(fēng)聲卷過了窗邊,帶起了秋日的殘葉沙沙作響著。但也只是一小陣子,便也就寂寥無聲了。於是屏翳收風(fēng),川后靜波。
不知過了許久,她便聽聞,從門后,傳來了依稀可聞的輕輕腳步聲。腳步聲極輕,似乎是來人特意放慢了步子,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但由于來人似乎并未有些什么武功的底子在,因而,這聲音對(duì)于溫木的耳力來說,聽見這些,也并不是什么有難度的事情。
便聽那腳步聲在自己的房外停留了一些,響起輕輕的聲音,爾后,又稍稍地踱了踱步,徘徊了一些陣子,像是那舉起且握得緊緊了的拳,想要敲下來,卻又在遲疑,便遲遲不見動(dòng)作,令門后的溫木不禁有些驚異,眸中,極快地閃過了一絲興味。但也就只是一瞬間,便又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
溫庭在溫木的門外彷徨著,他眉心緊鎖著,望著面前的這一扇門,想起了門后之人,不由得心生忐忑。但猶豫了一陣子,他便頓覺不妥,還是放下了手,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但,便就在這時(shí),在他猶豫的一瞬間,只聽,“吱呀——”地一聲響起,門便開了。
溫木拉開了門,從門后走出,對(duì)著溫庭微微一笑,眼尾稍長,輕輕挑起成桃花兒瓣?duì)?,稠艷如同一幅潑了濃墨的水墨畫一般,清雅間,又透著妖冶之色。
溫庭不由得看得一呆,半晌,他才回過了神來,有些無奈地一笑,溫潤的眼眸間,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深深的寵溺,他搖了搖頭,道:“阿木,你……?”
“哥。”溫木的聲音華麗,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如同羽毛般輕輕滑過了耳畔,帶來了幾分令人酥軟的癢意。
“阿木,別鬧了?!睖赝ツ樕系男θ萦辛艘粋€(gè)片刻的僵硬,便又恢復(fù)了先前所面對(duì)著溫木的溫和以及寵溺。笑容加深,緩緩道出的溫和聲音像是在以一種極慢的速度,在編織著一條巨大的網(wǎng)籠子,想要將這面前之人吞沒,帶著一絲令人不易察覺得到的纏綿和眷戀,“阿木,乖。別鬧了,好嗎?哥哥是……?!?p> “哥哥,是以為阿木是在鬧脾氣嗎?嗯?就連阿庭,哥哥,也是這般認(rèn)為的嗎?”溫木慢條斯理地打斷了溫庭的話語,聲音上,漸漸地染上了一絲委屈的軟儒,“哥哥,也和父,溫,溫尚書一樣,不要阿木了嗎?怪不得啊,怪不得?!睖啬镜痛瓜铝祟^,情緒低沉,錯(cuò)開了溫庭的,那迅速伸出來阻隔的手臂,便要關(guān)上了木門。
就在房門即將就要阻隔了二人的視線之時(shí),溫庭忽然地,便橫過來了一只手,阻擋住了木門的繼續(xù)。溫木斂眸,余光在瞥見了溫庭像是出于本能一般的動(dòng)作時(shí),眸中,又快速地劃過了狡黠之色,濃稠又在一瞬間迅速退卻了。
再次抬頭時(shí),溫木已然恢復(fù)了小鹿般的懵懂,她眼眸濕潤,她有些無措地看向了溫庭,囁嚅地小聲,且輕輕地向著溫庭問道,小心翼翼間,似是帶著一絲希翼:“真的,真的嗎?哥哥,還是要阿木的,是不是?是,還是,不是?”
望向溫木眼眸深處,像是陡然間而升騰而起的緊張神色,溫庭的心中不由地,便如同被剝絲抽繭般的疼痛,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攥住了他跳動(dòng)著的心臟,給他帶來步履維艱般地難受。
“阿木,你,不要這樣,這樣……,唉。”溫庭輕輕地嘆了一聲,抬頭看向了溫木,輕聲安撫著說道,“阿木,乖,到房里,哥哥慢慢地,在和你說清楚,好嗎?”
溫和的話語像是安撫住了那如同小獸般委屈的少年,溫木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地側(cè)開了身子,讓溫庭進(jìn)了去。
二人面對(duì)面地坐下,相顧無言,半晌,溫庭便在夜幕的襯托之下,啟唇,緩緩地對(duì)著溫木敘說著一切。
夜色深沉,微涼。
“原來,原來是這樣子的啊,是這樣的?!睖啬镜偷偷剜哉Z著,她忽地站起來身子,大幅度的動(dòng)作一下子驚到了溫庭,但溫木卻并未顧及到這些,她身子不住地顫抖著,拳頭緊緊地捏起,貝齒緊咬住了紅唇,在上面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扭頭看向了溫庭,顫聲說道:“哥,阿木,阿木必須要去見見,父親。必須要去!”最后的四個(gè)字,溫木說得斬釘截鐵,話語間流露出來的,是不容拒絕的堅(jiān)定。
“好。”
話音還未落下,溫庭便見到,那道身影的漸漸遠(yuǎn)去。
看著那人毅然決然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竟心生不滿,伴之而來的,是即將快要壓抑不住的……渴望,與偏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