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當玉圭及束帛端送于鳳鸞宮時,派遣的使節(jié)便作為皇帝的代表進行迎娶,來到皇宮最繁華的廣場上,昭娣下了轎子。
紅蓋頭如薄紗輕盈,覆在鳳冠披散身后,連綿身長垂地面,她端莊抬起頭,數(shù)十幾的階梯上,寧弘一身紅衣,魁梧身姿挺而有力,紅底金線腰帶配以連城玉佩。
額間些許發(fā)絲拂撩他如玉雕下巴,流轉(zhuǎn)絕眸依舊妖孽,看向昭娣時多了一份溫存,有的人生來就是王者之氣,寧弘亦如是。
他只單單站在那里,整個氣場因他而起,仿若天下都是他的。
昭娣扶著金環(huán)的手,一步步上前,眼看著他對自己伸出手,這世間絕美的男子,將成為她的夫君。
放上冰冷的手心,她心里突然想到扶蘇,轉(zhuǎn)過身與他共同接受群臣朝拜時,正瞥見一旁的白衫公子,身旁都圍滿了士兵。
是扶蘇。
他眼里的悲痛,溫潤目光瞧著她,眉心緊皺,緊握著雙拳還是收回目光閉了眼,像極了他與媚娘大婚之日時,絕望的昭娣。
見到昭娣側(cè)過去的目光,寧弘緊握起她的手抬起,對著臺階下,威嚴有力,“今日,溫昭娣將成為朕的皇后,她將母儀天下,是我寧弘唯一的結(jié)發(fā)妻子,朕今立許諾,此生整個后宮只留昭娣一人,不再設(shè),三宮六院?!?p> 這是長安城亡國以來,第二個震驚朝野的消息。
群臣在底下紛紛竊竊私語,偶有反對的聲音傳出,寧弘只冷下眸,頓時安靜。
而打算新婚之夜逃跑的昭娣,這時卻迷茫了。
她看著寧弘,他竟然沒有一絲猶豫,輕而易舉地宣布整個皇宮只有她一個人,扶蘇那樣艱難做不到的事情,他卻只三言兩語。
是他權(quán)力至高無上,還是比扶蘇更愛她。
二人于臺上紅毯間,端莊跪坐,面對面行夫妻之禮,她看向?qū)幒?,一時恍惚,昭娣突然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意誰了。
嫁給寧弘,難道真的是為了氣扶蘇娶了媚娘嗎。
禮畢,大婚以及皇后冊封典禮結(jié)束,已是近黃昏。
寧弘親自打橫抱起她,面對所有人的質(zhì)疑,他只癡癡望著昭娣輕笑,“我家娘子身子虛,為夫親自抱回去。”
一路上,寧弘都不再說話,昭娣心里直打鼓,因為心虛,都不敢抬頭看他,只把臉埋在他脖頸間。
回到房內(nèi),他竟出奇的屏退了下人,只淡然舉起酒杯,昭娣看著他手中的酒杯,如果不出意外,空芷已經(jīng)下了迷藥。
兩廣袖紅袍手臂交纏,一起揚起頭,喝下交杯酒。
他撫摸昭娣的臉,眼里寵溺還透著一絲不舍,“娣兒,此生能與你結(jié)為夫妻,是我的幸運?!?p> 昭娣握住那捧著自己臉的手,她看著寧弘的眼眸竟流露出不舍,剛想要說話,他卻扶額一陣眩暈,躺倒在床榻上。
“阿寧。。阿寧。。。”
她晃了晃,都沒有反應,空芷跳了出來,“主子,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昭娣深吸一口氣起身,最后回頭看著沉睡的人,他眉眼英姿透著絕美,微露出的胸膛如玉雕玲瓏曲線,腦后青絲隨意披散,宛若仙人。
她還是踏出了門檻,緊閉上房門的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屋內(nèi),寧弘的眸子驀然睜開,他坐起身,看著空蕩蕩的寢殿,心下悲涼。
那床榻上還殘留著她的余溫,他捏皺了緊握拳間,深皺眉心下那流年婉轉(zhuǎn)的眸子,還是紅了,如墨的光輝,此時都黯淡出黑夜的寂靜。
他早就知道了昭娣的計劃,他故意暈倒放她走,只為讓她解脫,如果這是昭娣的選擇,他便不強留,哪怕甘愿為她空設(shè)后宮。
寧弘一生沾滿鮮血度過,卻偏偏為她放下殺戮,放生了那群助她逃跑的人,腦海中不禁想起與昭娣初遇的場景,那雪夜紅杉,那莞爾一笑,那逃跑的青衫裙擺。
恍然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他愣住,她也愣住。
方才昭娣剛剛走了十幾步,還是反悔了,她搖了搖頭,“算了我不走了?!?p> 轉(zhuǎn)身跑去,不帶一絲猶豫,火紅嫁衣在她身姿間揚起,紗幔隔閡輕撩,沖進房門。
“阿寧,你怎么哭了呢?!?p> 她掩飾自己的小心思,不讓他看出來自己是打算逃跑的,殊不知,他早就知道。
“酒太難喝?!?p> 寧弘極力憋回去眼淚,微側(cè)了側(cè)頭吸了吸鼻子,喉嚨間喉結(jié)上下浮動,“你去哪了。”
“我見你醉了,想給你醒醒酒,現(xiàn)在看來,你沒事了?!?p> 昭娣小心翼翼上前,跪坐在他床榻邊,伸出雙臂整個摟住他腰身,耳朵貼近他微露出厚實白澤的胸膛。
寧弘知她心思,不予拆穿,低頭見懷中嬌小可愛的女子,眼里被笑意替代,一手緊緊摟著。
燭火婆娑搖曳,他剛要脫下她的嫁衣。
煙靈闖了進來。
眸子凍上冰霜滲人寒意刺向她,“你作甚?!?p> 煙靈眼里充滿了嫉恨,眼前兩個人如此登對,鮮紅的嫁衣似灼瞎了她的眼,昭娣伏在他腿邊摟著,二人竟似神仙眷侶。
她絕不允許。
“君上,一個不潔不凈的女人你都要嗎!”她一副委屈的模樣,直指昭娣,“這個女人早就跟我皇兄茍且過了,你不是說,不干凈的女人你絕對不會碰,你在婁越國就是如此,這原則,你這輩子都不會變的?!?p> 昭娣愣然,她要求著寧弘為她獨守一身,卻忘了先前自己與扶蘇同榻,她癱軟松開了寧弘,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果然,寧弘見狀,猛然扯下她衣袖,露出光潔凝脂的玉臂。
她喘著氣,依舊不敢抬頭,卻能感覺到傳來的冰冷氣息,昭娣有些害怕,伸出手抓住他衣擺,“阿寧,你聽我說。。。我。。”
抬起頭,正對上他死寂嗜血的瞳孔,他何時露出過這樣的眼神,硬生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寧弘鼻尖呼出深冷寒意,俊臉如上霜,他看似絕狠卻輕柔地拂開昭娣的手,起身,也不看一眼煙靈,憤而離去。
煙靈迎接著他不成,便譏諷對著還趴在那的昭娣,“水性楊花的女人,君上不會再看得上你了,因為,你犯了大忌?!?p> 聽著她冷笑離開,昭娣潸然淚下,她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他專寵自己一人。
空芷在屋外看見一身冷冽的寧弘離開,迅速進屋,看見昭娣癱坐在地上,閉著眸子,也沒攔住滿面淚痕,她只靜靜站一邊陪著,二人都一夜無眠。
直到那燙金喜燭燃盡,化為一灘燭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