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片刻,伯賢和空芷同時進(jìn)來,還未招呼一番,空芷卻是眉眼凝重,率先開口,“主子,你果然沒猜錯,那太醫(yī)竟私下把衣服焚燒了,所幸被汪實初汪太醫(yī)發(fā)現(xiàn),他留下了半邊布料?!?p> 說著,將手中帶著烏黑邊緣的殘缺布料捧起。
金環(huán)將那布料接過,捧在昭娣面前,她輕拿起,于鼻尖嗅了嗅,“用桂花香掩蓋住了毒藥的味道,這毒藥不僅僅是麝香,還參雜了更狠的毒?!?p> 昭娣抬起頭,眸子燃起殺意,“都隨本宮,去趟太醫(yī)院?!?p> 幾個人浩浩蕩蕩走去,剛立于太醫(yī)院門口,所有人先是震驚,又很快紛紛下跪,“參見皇后娘娘?!?p> “都免禮吧,本宮今日前來,就是想問問,”昭娣對著金環(huán)微微側(cè)了側(cè)身,示意她捧起那布料,“先前是誰負(fù)責(zé)這件舞衣的。”
眾人左看右看,面面相俱,汪實初才起了起身,“回娘娘,那人,已不見了?!?p> “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這般莫名不見了?”
她剛質(zhì)疑著,只見所有人又對她身后跪下,“參見皇上?!?p> 昭娣回頭,寧弘身后的畢左正押著一位太醫(yī)。
“阿寧?!?p> 他上前抹著昭娣的臉,疼惜地關(guān)懷,“娣兒,你可好些了,是我對不起你。”
昭娣搖頭,目光移向畢左押著的人,“這是。。。”
寧弘對他點頭。
畢左恭敬對著她拱手,將那太醫(yī)一腳踹著,使他跪在地上,“回娘娘,當(dāng)日這太醫(yī)準(zhǔn)備逃跑,君上早就囑咐我暗中跟著他,這才抓個現(xiàn)行?!?p> 她緩步來到那太醫(yī)面前,目光凌厲,“自己說,還是本宮一個個問?!?p> 當(dāng)日昭娣流產(chǎn)之際,寧弘將所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喊了來,其中就有這位蒙太醫(yī)。
煙靈的計劃可謂周全,她早就猜到屆時一定會請?zhí)t(yī),在那之前就給他家人下了毒,威脅著幫她做事,否則他全家二十八口性命皆葬送。
所以,金環(huán)替昭娣脫下舞衣隨手放在一邊,就被他有心收起,若不是空芷觀察細(xì)微,想來還不會注意到這點。
倒是寧弘,當(dāng)夜就讓畢左暗中監(jiān)視每一個太醫(yī),直到發(fā)現(xiàn)了可疑的蒙太醫(yī)。
見汪實初偷偷滅了火盆的火收起那剩余的布料,畢左才放心全心跟蹤蒙太醫(yī),這才將他帶了來。
蒙太醫(yī)惶恐跪下,對著昭娣不斷磕頭,“娘娘饒命啊,我也是被逼無奈,還請娘娘饒命啊!”
昭娣剛要開口,卻不想寧弘已下吩咐,聲音透著森涼“將蒙太醫(yī)滿門斬首于眾,日后,再有人敢暗害皇后,絕不姑息?!?p> 蒙太醫(yī)驚慌,急忙大喊,“皇上!皇上不可傷了我全家??!皇上!”只可惜眼前人是素來冷血的寧弘,他不為所動,蒙太醫(yī)最終被一群侍衛(wèi)拖走,失望之至,絕望大喊,“溫昭娣,你就是個妖女!懷的不是龍種,卻還要了我全家性命!妖女!妖女啊!”
凄涼悲澈的叫喊不斷回響,昭娣愣了,寧弘?yún)s不以為然,緊握著她的手,“娣兒,有我在,都不重要?!?p> 她猛然抬頭,“他不過是幫了煙靈,下毒的,是煙靈,你又要如何處置她?”
寧弘斂去提到煙靈時眼里的殺意,還是被昭娣捕捉,但她卻誤會那殺意是因為她一直要處置煙靈,寧弘才會那樣。
“將她禁足,便再也不能出來害你了。”
“就只僅僅是這樣?蒙太醫(yī)不過是幫了她,你連他全家都沒放過,”昭娣很失望,悲涼的情緒一涌而上,清澈的眸子浸滿淚水,“而這個真正的兇手,你都不舍地殺了?”
寧弘不知該如何解釋,一切都是為了她體內(nèi)的解藥,可他必須隱忍,大庭廣眾之下,也不知還有多少煙靈的眼線。
他只能輕拂她的頭,“娣兒乖,以后我再。。?!?p> 猛然將手推開,昭娣眼眸里傷感一抹而去,取而代之的怨恨油然而生,“罷了,寧弘,你還是介意這孩子,煙靈,正好如了你的愿,是吧。”
寧弘渾身,冷意漸起。
昭娣無視他委屈地讓人心疼的模樣,只皺著眉同樣絕望搖搖頭,“我再也不依靠你了?!?p> 轉(zhuǎn)身離開,剛走了沒幾步,一直跟著她的寧伯賢突然對寧弘跪下。
“父親,我終于找到你了!”
腳步頓住,驀然回首,她震驚望著寧弘,寧弘同樣愕然。
畢左在一旁揮出長劍駕于伯賢頸間,怒喝,“從哪里來的,我都從未見過你,竟亂認(rèn)君上作父!”
伯賢絲毫不畏懼那架在頸間的長劍,只傷情抬頭望著寧弘,抓著他的衣擺,“父親當(dāng)真是不要我了?你當(dāng)年明明許諾過阿娘,占據(jù)凡爾國殺了長安王妃后,就接她回來,成為你的皇后,父親是忘了嗎!”
昭娣惶恐看著他,親耳聽到了那句“殺了長安王妃”,她身子一軟,踉蹌著,不斷地往后退。
寧弘一把扯過被他拽著的衣擺,越過伯賢急忙拉住她的手,“娣兒,你相信我,不是他說的那樣!”
她使勁咽著口水,猛吸一口氣,抬起眼眸帶著一絲期待,“阿寧,你只需告訴我,從頭到尾,可曾下過,殺了我的命令?”
寧弘沉默,她帶著一絲絲希翼的眸子逐漸冷卻,倔強(qiáng)忍著想要哭泣的表情,“所以,你曾經(jīng),是想要殺了我?”
“娣兒,從前我不認(rèn)識你,現(xiàn)在不一樣,我是愛你的?!?p> 她苦笑,慢慢地掙脫開寧弘的手腕,“寧弘,你愛上一個想要殺了的女人,你不覺得荒唐可笑嗎?!?p> 最后一點力氣甩開他的手,寧弘一震,犀利眼眸柔情間,染著傷神薄霧,琥珀眼眸原透的光,奈何絕代世間,也無佳人使他再展顏。
瞳孔里映著,是昭娣最后一滴淚落下,灑在他懸于空中的手心,轉(zhuǎn)身離去。
望著她跑開的背影,初見她時,她也是這樣提著衣袂發(fā)絲在身后飛揚,像是誤入森林的精靈,倉皇逃走還偷了他的心。
如今,佳人長發(fā)綰起,還未知已留住君心,沉重的層層疊疊宮裝,也再不能因她跑姿搖曳。
竟變得,沉重了許多。
寧弘氣急,搶過畢左的長劍朝著仍跪在一邊的伯賢揮去,他側(cè)身一擋,那劍身只劃破了他左臂衣衫,露出一印記。
他一瞥見,竟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