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痕瞧那輕舟靠近,縱身從樓船跳下,落在沐夕冉身旁,掃了一眼昏迷的水憶霜,說道:
“速速離開,此處不安全?!?p> 沐夕冉聽聞,撐起輕舟,向遠處蕩去……
柳無痕回首望著越來越遠的樓船,稍稍松了口氣,臉色冷峻的問道:
“昨夜,到底發(fā)生何事?”
沐夕冉略顯吃驚道:
“你不記得了?”
“只記得,‘未’前來刺殺我,之后的事并無印象,方才醒來,發(fā)現(xiàn)他已被人斬殺?!绷鵁o痕強裝鎮(zhèn)定道。
“昨夜,天罡四煞來襲,除了‘未’,其他三人與我交手,我一人之力,難以抵抗三人聯(lián)手,只好賣個破綻,潛入河里,本想從別處偷偷上船,再去尋你,沒成想,剛一上船,正碰到水伯帶著這大小姐準備棄船逃命?!便逑θ降?。
“水伯?方才,在船上見到他的尸首。”柳無痕道。
沐夕冉面露難色,有些不情愿的說道:
“我本不想就這樣留下你獨自離去,可這時,有個身穿紅袍,滿臉鮮血的人拿著彎刀直沖而來,水伯為了爭取時間,迎了上去,原本,我以為是那‘未’,可來人刀法太過厲害,我們幾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他便一刀便劈死了水伯,絕不可能是那‘未’,形勢危急,我只有拖著水憶霜上了這輕舟,好在那人沒有追來,否則,怕是再也見不到你!”
柳無痕眉頭緊皺,咬牙問道:
“你是否看清他的面目?”
沐夕冉稍作思索,回道:
“只有船艙內(nèi)些許燈光,他披散長發(fā),當(dāng)時情形又太過緊急,我……沒有看清。”
柳無痕長舒一口,自言自語道:
“也罷,除了他,還能是誰!看不看清又有何妨?!?p> 沐夕冉翠眉難得皺起,咽了口口水,道:
“難道,他就是你的仇人?絕天命?”
柳無痕仰頭望天,深深地嘆了口氣,道:
“沒錯,他便是絕天命?!?p> 沐夕冉雙眉緊蹙,沉聲道:
“從前,只聽聞他刀法厲害,卻沒想到,竟厲害到如此程度,別說你我二人,就算往日的正月十五一起出手,也斷難在刀鋒下堅持幾招?!?p> 柳無痕嘴角一撇,輕蔑一笑,道:
“別說幾招,單單一刀,就有幾人要去閻羅王那報道?!?p> 沐夕冉有些激動道:
“那你復(fù)仇,豈不是自尋死路?”
柳無痕晃了晃手中的包袱,道:
“有它在,就還有一絲希望吧!”
沐夕冉嘆息道:
“天底下要人性命的毒藥有千萬種,你又何必費盡心思去盜這‘琉璃醉’?”
柳無痕搖了搖頭,笑道:
“天底下要人性命的毒藥有千萬種,可對他卻都是無用,唯一的希望便是這天下奇毒?!?p> 沐夕冉微微低頭,陷入沉思,不再言語。
柳無痕轉(zhuǎn)過頭來,直勾勾的望著她,道:
“你既已知道,我的仇人是如此可怕,我的復(fù)仇之路定是一條不歸之路,何必還苦苦糾纏,到了岸邊,便分道揚鑣吧!”
“你生,我便生,你死,我絕不茍活?!?p> 如此果敢決絕的回答,讓柳無痕路有些吃驚的望著她,臉色看似冷峻,心底卻揚起些許暖意。他生怕陷入這溫柔鄉(xiāng),趕緊岔開話題,望著昏迷的水憶霜道:
“她為何昏迷不醒?”
“我打昏的。”沐夕冉道。
“為何?”柳無痕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問道。
“水伯在她面前被殺,受的刺激太大,一直吵嚷著要回去報仇,不讓我撐船離開,沒法子,我便打暈了她?!便逑θ降馈?p> “也是個可憐之人,短短兩日,就失去這么些親人、朋友,還望她能挺過來吧?!绷鵁o痕略有所思,腦海中閃過自己娘親的身影,有些落寞。
“你可否想過,絕天命為何會出現(xiàn)在船上?為何會救你?又為何會殺掉所有人,卻只留你一人?”沐夕冉突然發(fā)問。
“其實,幾日前,在少林寺藏經(jīng)閣之時,便是他替我擋下致命一擊,我才有機會脫逃?!绷鵁o痕道。
“你不奇怪?為何他要出手相助?昨日也是,若不是他出手,想必你已遭了‘未’的毒手。”沐夕冉道。
“救我?卻殺光了船上的人,他只是個屠夫。此刻,他定在何處嘲笑著我所做的一切,他如此行事,只不過是在羞辱我,將我的復(fù)仇當(dāng)做笑話一般!”柳無痕道。
“若,他只是為了保護你呢?”沐夕冉道。
“一個屠殺滿門幾百口的屠夫,一個親手斬殺結(jié)發(fā)妻子的兇手,保護我?”柳無痕冷笑道。
“畢竟,虎毒不食子。”沐夕冉道。
“江湖中如何稱呼他?血衣屠夫!他只是個殺人惡魔,比虎更毒更狠更加兇殘?!绷鵁o痕惡狠狠道。
“或許吧,我總感覺,不會如此簡單。”沐夕冉淡然道。
輕舟已漸漸靠岸,兩人停止了對話,望著岸邊。
“水伯!水伯!”
急促的呼喊聲,讓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了剛剛醒來的水憶霜。
水憶霜爬起身來,拉扯著沐夕冉的衣袖,哭喊道:
“送我回去,我要去救水伯!送我回去!”
沐夕冉?jīng)]有做聲,亦沒有一絲動作,只是如雕塑一般站在船上。
柳無痕見她如此,眉頭一皺,走上前來,用右臂攬過瘋癲狀的水憶霜,輕聲說道:
“水伯為了保護你,已經(jīng)走了……你要活下去!別浪費了他的一番心血!”
水憶霜呆坐在船上,掩面哭泣,傷心欲絕。
兩人相視一望,沐夕冉搶先開口道:
“水路既已無法繼續(xù),便與她分道揚鑣吧,跟著我們只會更差?!?p> 柳無痕神情糾結(jié),說道:
“此事,畢竟因我而起,現(xiàn)如今,她這般模樣,我怎能撒手不管?”
沐夕冉無奈道:
“她功夫底子不弱,雖說年紀尚輕,獨自回家,有些危險,但跟著我們,前有官兵圍追,后有殺生樓索命,還有那不知何時再出現(xiàn)的絕天命,只有更危險,就算為她著想,也萬萬不能隨我們一起上路。”
柳無痕又看了看呆滯的水憶霜,說道:
“此事不用再議!要么三人一起走,要么我跟她一起走?!?p> 說罷,便用右手去攙水憶霜。
沐夕冉鼓起腮幫子,看著一只手費力去攙水憶霜的柳無痕,跺了幾下腳,強忍著不滿,一把推開了他,扶起了水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