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往往越是憎恨,越是容易將自己化為所憎恨之人,那神醫(yī)眼睜睜看著妻女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肢解,還要親手為她們療傷續(xù)命,心中的憎恨,早已讓他身陷魔障,儼然成了比那匪首還要兇惡的惡魔?!?p> “為了掩飾自己,他生生拔掉了兵匪們的舌頭,為了復(fù)仇,又激著眾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僅存的一干老者,大仇雖報(bào),卻也落得后繼無人的下場,當(dāng)這兵匪們一個一個化為白骨后,眾人只覺心中仇恨已了,毫無再茍活的念頭,紛紛陷入等死之局,可天意難料,恰巧又有幾名逃難之人抵達(dá)這‘桃源鄉(xiāng)’?!?p> “眾人經(jīng)由這遭變故,早已對外來者恨之入骨,在他們眼里,除了此處之人,世人皆是惡鬼,‘長者’又受了那神醫(yī)攛掇,結(jié)果,可想而知……”
“哈哈哈!這‘桃源鄉(xiāng)’竟變成了‘屠宰場’,廚房白日燒火不斷,升起炊煙,引人前來,只要抵達(dá)此處,定是有來無回,成為盤中之餐!”
“日子一長,這般喪盡天良之事,居然也成為習(xí)慣,這些原本被欺壓凌虐之人,人性慢慢泯滅,徒留一群行尸走肉,今借由爾等之手,也算給他們個解脫!”
李懸世終于說罷,笑吟吟的望著兩人。
兩人滿是震撼之情,想不到竟有如此喪盡天良的人間慘劇,稍稍平復(fù)心情,沐夕冉開口道:
“哼!李神醫(yī)!你那愿望既已達(dá)成,又將我二人藥倒,為何還要等我們醒來,在此講出這來龍去脈?”
李懸世并未否認(rèn),只是深深嘆息,緩緩開口道:
“我這一生,行醫(yī)治病,拯救無數(shù)性命,即便后來作惡無數(shù),卻從未親手殺過任何一人,今后亦不會殺任何人。”稍作停頓,滿是落寞,繼續(xù)說道:
“人若再無奔頭,只剩無限空虛,總是想要找人說說話?!?p> 沐夕冉見狀,又問道:
“你既然不會對我們下手,故事也已講完,打算如何處置我們二人?”
李懸世突然面部扭曲,掛起獰笑,說道:
“食人之舉,有違人倫,有傷天和,天理難容,你們二人雖說無意,但既承了這業(yè)因,便要擔(dān)起這業(yè)果,就隨著吾等罪惡,一起在此處腐朽吧!”
他說罷,掏出那粗制匕首,朝兩人邊走邊說道:
“二位放心,我只是挑斷你們手腳處筋脈,再將自己雙腳筋脈挑斷,咱們?nèi)艘黄痧I死在這里,也算了了那業(yè)障!”
李懸世走到兩人跟前,將要下手,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沐夕冉飛起一腳將其踹飛,隨即雙手奮力一掙,將早已發(fā)現(xiàn),已斷裂大半的繩索掙斷,迅速起身,雙腳發(fā)力向右邊跳去,拿起落在地上的絕命砍斷繩索。
抬頭一望,只見那李懸世已重新站起,手持匕首,搏命般沖向柳無痕,來不及多想,甩手便將絕命向李懸世扔去。
鮮血四溢,絕命斜刺里直插心口,李懸世摔躺在地,并未言語,只是大笑,那笑聲凄厲卻又狂妄,猙獰中帶有幾分凄涼,突然又變得平靜安詳,一直在兩人耳邊回蕩……
沐夕冉快步趕來為柳無痕松綁,繩索一開,柳無痕一個鯉魚打挺,站在原地,望向那躺在地上已不再發(fā)出聲響的李懸世,兩人相視一望,走到李懸世的尸首之前,望著那最后解脫般笑臉,心中五味雜陳。
柳無痕抽回絕命,眉頭緊皺,只是一陣沉默,沐夕冉緩緩開口道:
“或許,這便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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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這“桃源鄉(xiāng)”正中,看著周圍一切。
“這便是仇恨的盡頭……”沐夕冉幽幽道。
“這亦是戰(zhàn)爭的惡果!”柳無痕接道。
“不論戰(zhàn)爭與否,這便是人性,人性之惡!”沐夕冉反駁道。
柳無痕并未再接話,只是默默回想著李懸世所說的那句話
“世人,往往越是憎恨,越是容易將自己化為所憎恨之人?!?p> 自己亦是如此,為了手刃屠夫,便要化身為修羅!可這修羅之道上,自己是否能堅(jiān)守本心,不被心魔吞噬?人性如此脆弱,如此善變,如此可怕,他已深有體會。
本已下定決心,不再隨意殺人,可昨夜竟毫不留手將眾人斬殺,尚沒有一絲罪惡感,是否自己亦會慢慢變成血衣屠夫那般惡魔?
這片沾滿血腥之地,已不想再多停留半分。
沐夕冉喚醒陷入沉思的柳無痕,向馬車處走去,途徑廚房,卻發(fā)現(xiàn)那水桶已被修好,隨即灌滿水,搬于車上,向北駛?cè)ァ?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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