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松大手一招,那幾輛馬車立馬加速而來。
“溫侯!”駕車那人于馬車是躬身問候道。
“差一人騎馬而回,再叫數(shù)十輛馬車前來!”杜若松說道。
“諾!”那人一躍而下,又尋了馬翻身而上,飛速往南而去。
而后,杜若松連同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清理戰(zhàn)場:將傷而未死的人尋出,妥善安置,傷重的人立即扶上馬車,趕往負北醫(yī)治。又將戰(zhàn)死之人一一拾掇干凈。
西北方向,一匹前臂長著黑白相間紋路的水馬賣力奔來。
雖說賣力,可速度也不十分快,甚至比起尋常的馬匹都要慢上一籌。
“你這憨貨,叫你平時少吃一點,你瞧瞧你,連牧哥那匹駑馬都比不上。待俺尋了匹好馬,就把你宰了吃咯!”馬背上的赤烏厲聲罵道。
“呼?”水馬哀鳴,又奮力邁開了步子。
可也還是很慢。
青民城里,國公府上。
夏無期緩緩起身,恭恭敬敬地將安遠送到門外。
安遠背手而走,才邁出兩步便回首對夏無期說道:“右丞相,你那小算盤沒敲好啊!”
夏無期擰眉問道:“侯爺此言何意?”
“你那百騎眉尖刀騎幾乎全軍覆沒,算上領(lǐng)頭的徐如林,也不過才活了十人!”
語畢,安遠仰天而笑,緩緩而去。
夏無期眉頭緊鎖,對安遠這話將信將疑。
返回內(nèi)堂,他緊緊驟起的眉頭仍是不曾舒展開來。
地上,那枚白玉棋子就落在斜倚地磚的茶杯邊上。他一彎腰,將兩個物件一一抬起,又端端正正放在岸上。
岸上的棋盤,仍是擺著先前那盤棋局。
他自正午伊始便跏趺而坐,直勾勾盯著棋盤上青白兩色的棋子,整整一個下午。
竹山南山腳,數(shù)十員將士撇下手中兵器,將兩邊陣亡的軍士一一安置在馬車上。
整整三十余輛馬車,車上密密麻麻躺著死尸。
“牧哥,牧哥……”隔著老遠赤烏便朝嚴牧歡呼著。
嚴牧嘴角一咧,朝著赤烏的方向走了幾步,開口問道:“阿弟,你怎么不去帝畿了?”
“嘿嘿!”赤烏憨笑著撓撓頭,“俺一個人出門走了一年,難得碰上個說得上話的。俺不去帝畿了,牧哥去哪兒,俺便去哪兒!”
空中烈日當頭,映襯著竹山上青黃相間的山色,再來一縷颯爽秋風……
多年后,某處的皇宮里,斷了一臂的一個后生回想起今日沃野秋風日頭照,竹山腳下馬蹄遲的場景慨然落淚。
“對了牧哥,你走的急,這銀子跟銅板還都在阿嗚身上呢!”
赤烏正要將銀子取出,便看到不遠處的三十余輛馬車。
“牧哥,剛剛這里打架了?”他問。
“是??!”他答!
“誰跟誰打?誰打贏了?”他再問。
嚴牧咧嘴一笑,緩緩朝安寧走去。赤烏也翻身下馬,牽著水馬而行。
安寧將來由告知赤烏,赤烏頓時不解。
他歪著腦袋問道:“既然他們打輸了,為何要讓他們走啊!”
“那領(lǐng)頭的頗仁義,故而放他們離去。”安寧解釋道。
“那為何還要給他們幫忙?多麻煩不是?”
“赤蠻兒,”安寧和煦一笑,“打架就是打架。打完了該干嘛還得干嘛!這是大宥禮義!二百余年里諸侯國之間雖然多有廝殺,可任誰都不敢壞了大宥禮義!”
赤烏仍是不解,只啐了句:“難怪俺娘總說你們南人多繁縟!”
三人正閑談的功夫,三十余輛馬車分了兩撥。一撥躺著青槊軍,一撥躺著眉尖刀騎。
徐如林手下人手不夠,這回去大夏國的一路皆在玉詩國境內(nèi)。
他于馬上抱拳對杜若松說道:“今日不殺之恩,俺定當后報!”
杜若松回禮,說道:“足下此去約莫千余里路,還隔著一條英江。沿途若無人護送,該當如何?”
徐如林低眉思索,片刻后回道:“俺去一趟青民城,自有人能沿途護送俺!”
杜若松笑道:“那這離青民城的二百余里路該當如何?”
徐如林皺眉,明顯也沒想明白。
“我正好也要去一趟青民城,愿與足下同行!”
“寧兒,你速去安東。此地離你爹爹所在不過數(shù)百里,想來以他的本事自然能隔著數(shù)百里護著你們。舅舅還得送他們一段路,不然沿途的大小官員看著這些個死尸必然要追究!”
他說著翻身上馬,再喚上七八人,分別駕著馬車。
十余輛馬車躺滿死尸,緩緩朝青民城而去。
“你們兩要跟我去安東么?”安寧一臉壞笑,“要是想入我安東軍,沒個過硬的本事還真入不了??!要是只是去看看那倒無妨,我安東雖無仙山靈水,可若單論風景,在這玉詩國中還是獨一檔的!”
赤烏一聽這話便冷哼了一聲,扭過腦袋說道:“憑俺的本事還入不了你安東軍?吹牛呢!”
“還真不好說。你們兩在校場上都沒打贏我,去了安東還真不一定能入得了我爹爹的法眼!”安寧激將道。
這赤蠻兒果然中計,橫眉立目地豪言道:“俺要是入不了你那安東軍,俺以后就管你叫寧哥!”
邊上的嚴牧不時冷笑。
三人三騎,緩緩朝安東而去。
夜里,三人才來到安水以西,就地野營。
一條安水,狹窄處闊不過十丈,卻激流洶涌;寬闊處闊達百丈,水勢卻平緩。
三人在夜色中紛紛下水撈魚。
是夜,正是秋高氣爽的夜空,不見得一抹云朵。
潺潺流水,瀝瀝蟲鳴,更有淅淅晚風,徐徐而來。
也差不多三人入睡的時候,青民城外,十余輛馬車停在青民城外十里處。
杜若松匹馬持槊,徐如林一人一馬,緩緩走向南門外。
若非有杜若松在旁,他徐如林如何能在這夜色中入得了青民城?
不多時,督山侯府內(nèi),杜若松向杜山說明一切。
國公府內(nèi)也是這般。
那徐如林跪于階下,將實情一一說明。夏無期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人屠當真了得,這小小的玉詩國如何夠他這條蛟龍游戲?”
兩人又說了片刻,徐如林向夏無期討要了些人手。
而后,青民城外,兩撥人分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