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在吵鬧著,不多時,嚴牧扛著鐘棠緩緩而來。
他倆剛一落地,便有八九個士卒蜂擁而來。
須臾,一頭白發(fā)早生的老伍長也氣呼呼沖來。
赤烏還想說些什么,那老伍長不等他開口,便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他踹飛。
另三人面面相覷,眼珠子一會兒看著左邊,一會兒看著右邊。
邊上不遠,與安水相連的一條小溪流水潺潺。
赤烏倒飛丈余,緩緩起身,拍了拍胸前的腳印子,問伍長道:“伍長,你打俺干嘛?”
“私出軍營,不該打么?”老伍長老氣橫秋,白眉倒豎反問道。
“那為何只打俺?他們仨不也出了軍營?”赤烏挖著鼻孔問道。
“你以為老子不打?”
老伍長怒道,而后一人一腳,將那三人也一并踹飛。
“抓回去!”他大手一揮,八九個士卒兩兩向前,各擒一臂,將四人押回營中。
鼓聲起,軍前幕府……
安云一身藍緞袍,于帳中高坐。
帳內(nèi),左有鹿山,右有墨祁。兩人皆是赤霄境界,腰懸寒鐵劍,手綽寒鐵槍,形制與陰陽無異。
那老伍長單膝跪地,抱拳道:“稟將軍,這四人私出軍營,俺看管不嚴,有懈怠之責。請將軍一并責罰!”
身后,四個后生被反綁著雙手,雙膝跪地。
“哎,牧哥,這私出軍營是何罪,判得重么?”
赤烏絲毫不慌,還恬笑著問嚴牧。
“不重,不重!”嚴牧笑著搖搖頭說道。
“嘿嘿,”赤烏憨笑,“那便好。要是只吃幾下板子,少吃幾頓飯俺還看得住。”
“不用吃板子,也不會不讓你吃飯!”嚴牧說道。
“那敢情好,不過該怎么罰?”
“斷一臂罷了……”嚴牧笑道。
赤烏大驚,一對眼珠子幾乎要蹦出眼眶。
帳內(nèi)唯一的桌案之前,安云沉聲問鹿山道:“鹿山,私出軍營,該如何?”
那鹿山年過四十,二十年來都在安東,早年得安遠指點,武道一途一路通暢。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心中不免打鼓。
片刻后,他自欺欺人回答道:“該杖責一百!”
“哦?”安云眉頭一挑,反問道,“本將怎么記得,私自出營,該斷一臂?”
“那是將軍記錯了!”鹿山說道。
邊上,自幼年便與鹿山相識的墨祁也一并說道:“確是該杖責一百!”
安云笑而不語,朗聲問道:“主簿何在?”
“小人在!”
帳內(nèi),一人一身儒衫,長跪說道。
“私自出營,該當何罪?”安云問道。
那主簿也眼珠子打轉(zhuǎn),弱聲說道:“該斷一臂!”
安云邊上的鹿山、墨祁二人各自翻了白眼,掃了主簿一眼。
那主簿見了這光景,正要改口……
“斧手何在?”安云大聲問道。
帳外,左右各兩人聞聲而來。
四人皆是八尺身長,一身腱子肉,將一口大斧捧在胸前。
那四個后生不禁雙腿打顫,尤其是那生性不羈的赤烏更是哭喪著臉。
“將四人拖出帳外,斷一臂。老伍長看管不嚴,杖責一百!”
一語畢,那四個斧手面面相覷,遲疑不決。
他們?nèi)绾尾恢虻氐乃娜酥杏幸蝗耸菍④娭印?p> 帳內(nèi),鹿山、墨祁連同那個主簿一同跪倒在地。
“將軍,這四人初來軍營,不知我安東軍律,望將軍饒他們一回!”
他們說著各種緣由,只為能讓將軍改口。
“軍令如山,軍律亦如山!”安云輕聲說道。
身后,跪地的赤烏連忙低聲對安寧說道:“小安寧,快,快哭!”
“對,快哭,你這一哭,你爹興許就不砍我們的胳膊了!”嚴牧也說道。
那安寧早已六神無主,聽了他們這話,急忙大哭起來。
只是只聽得哭聲,卻看不見他臉上有些許淚水。
片刻后,哭聲戛然而止。
“你咋不哭了,小安寧?”
“沒勁,哭不下去了!”安寧說道,還自嘲似得輕笑起來。
帳內(nèi),除去安云之外的人盡皆一臉黑線。
倒是那個老伍長一語重千斤。
“稟將軍,”他重重一跪,“這四個娃娃不過二十上下,往后的日子還長,不可斷了一臂。俺年歲大了,也是俺看管不嚴,這才讓他們私自跑出了軍營。若是要罰,便砍俺一跳胳膊。打他們幾板子便好。若是一條胳膊不夠,便砍兩條!”
那安云何嘗不想借坡下驢?
聽了他這話,急忙擺了擺手,佯裝惋惜道:“罷了罷了,將這五人拖下去,杖責一百!”
斧手慶幸而退,幾個甲士入帳,將五人拖出帳外。
五條長凳,十人各持竹杖。
那竹杖只用四條毛竹片綁在一起,力道十足。
五個人皆趴在長凳上,比起斷一臂,這杖責一百聽起來便舒爽許多。
可當?shù)谝幌轮裾扰南?,四個后生便不這么想了。
只一下,安寧便淚如泉涌,嗷嗷大哭起來。
那赤蠻兒見了便出言譏諷:“你個小安寧,剛剛叫你哭的時候你不哭,現(xiàn)在哭頂個屁用?!?p> 話還沒說完,他背上便挨了一杖。
而后,他也嗷嗷大哭起來,比起安寧也絲毫不差。
……
是年冬月,青民城內(nèi),一道異光拔地而起,只沖云霄。
境界多年不漲的杜似江終于破境而入大行者。
這天夜里,已入大行者的杜似江收拾一番,背起小布囊,翻墻而出。
青民城北門外,剛剛落地的杜似江正要長舒一口氣,慶幸能偷跑出家門之際……
“侄兒何來遲也?”
門外不遠,一人一身青衫,背手而立。邊上還有一個老頭,一樣身著青衣,不時長吁短嘆。
正是安遠、杜山!
杜似江詫異,可仍是硬著頭皮上前。
“此行可是要去大夏國?”安遠問道。
“正是!”
“侄兒當真不怕死?”
杜似江嘴唇一抿,悍聲說道:“怕!可侄兒與琴可親有約在先。只要我一朝修成大行者便去大夏國尋她!”
邊上的杜山冷哼一聲,憤問道:“尋她尋她,若死在大夏國又該如何?”
杜似江顧左右而言他,道:“男兒一諾千金,不可失言!”
安遠大笑,綽須道:“縱使身死又何妨?最是癡男怨女最無畏。兄長,便讓他去吧!往后若真有危險,愚弟去一趟大夏國便好!”
杜山吐氣如牛,可也只能點頭。
杜似江大喜,再揖二人,而后趁著夜色一路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