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予看著倪玥的背影越來越小,然后在馬蹄揚起的灰塵中完全消失。他嘆了口氣道,“不可這樣說惜兒,再有下次,我不會因為你是她妹妹就手下留情。”說完子車予又看了墳塋一眼,準(zhǔn)備上馬。
聞人憐雙眸波光大慟,頓時就滿了淚光,“予哥哥,難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我想著不管多長時間,你總會回來的。這已經(jīng)整整三年了,我才見你這一面,你卻看都不愿意看我。這不公平,是她負(fù)了你,對不起你,而我才是真正在意你的那個!……”
子車予打斷了她,“她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她!”
“怎么會,明明是……?”
“憐兒,我不會再娶妻,你回家去!”子車予上馬,一拉韁繩。在馬蹄聲聲中,我見猶憐的女子癡癡地望著馬背上漸遠(yuǎn)的高大身影,長袖中的一雙素手終于絞爛了錦帕。眼角余光掃到那讓她痛恨的鈴蘭時,她恨聲道:“你都已經(jīng)死了,為何還不放開他!”說著,聞人憐猛地一腳,踩爛了腳下那簇開的正歡的鈴蘭。
倪玥沒記清楚路,多饒了一圈才回到客棧。邁入前廳時卻看到子車予已經(jīng)坐在堂中喝酒。倪玥本來看到聞人惜的墓碑時已經(jīng)理智回籠,知道情況有異,但那個嬌滴滴的聞人憐三言兩語就惹火了倪玥,想問一下的想法不翼而飛,只余不良情緒。她走到子車予面前,疏遠(yuǎn)且有禮貌,“子車公子已經(jīng)到家了,之后就就不麻煩子車公子相送了?!币环矫婺攉h的確有些賭氣,但也確實覺的同他非親非故,不該再麻煩他。兩種原因也不知是哪一種更重些,反正倪玥就是不想睬他了。
子車予這會兒已經(jīng)喝了不少,眼角有些發(fā)紅,他攥著酒杯看向倪玥,語氣肯定,“你討厭我!”
倪玥不說話,但那表情已經(jīng)足夠說明了。在她看來,沒有護好愛人的男人都討厭,更何況還同自己心上人的妹妹有曖昧。但她卻沒有意識到,她的這個結(jié)論源自哪里。
子車予喝了口酒道,“其實我也討厭自己?!?p> 倪玥愣了愣。如此直接的自我檢討倒是讓她對自己的指責(zé)有了兩分愧疚。
“不過,即便討厭也得活著,否則那已經(jīng)死了的會更討厭我?!?p> 倪玥聽不懂這羅圈話,卻能看到子車予的悲傷。這讓她的愧疚又增了兩分。也許自己的確沒有什么資格質(zhì)疑別人的事兒,更何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他似乎也并沒有讓自己知道的意思。
倪玥正在猶豫著是進還是退時,一個欣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倪玥!”
倪玥將子車予的問題一下子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驚喜回頭,大叫道:“禾焰哥哥!”
風(fēng)塵仆仆的禾焰正大步跨進廳堂,身后跟著喜笑顏開的屈鳳還。
“我接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了,還好沒錯過!子車兄!”禾焰邊解身上的包袱丟在桌上,邊對兩人笑著。子車予舉杯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禾焰則兩眼亮閃閃地上下打量倪玥,笑道:“長高了不少,不過還是沒幾兩肉,精神頭還可以?!?p> 禾焰沒等倪玥說話,先一屁股坐下,又拉著倪玥也坐下。禾焰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話,坐下就開始不停地說。先是埋怨倪玥不聽話,不省心,總讓人提心掉膽;接著埋怨倪玥不直接回家也就罷了,還不讓鳳還跟著;又埋怨全門的老頭子(指炫渡安)著實不可理喻;接著想起來,又半道轉(zhuǎn)過頭去謝子車予救了倪玥,又轉(zhuǎn)回頭問倪玥玦素如何會出手救她?啰里吧嗦地叨叨了半天。
對禾焰來說,倪玥從十歲入山到現(xiàn)在,只有這半年是完全脫了線,所以絕對是的如隔三秋的感覺,所以這嘮叨也像是攢了三秋。倪玥似聽非聽,覺的這種家人似的數(shù)落很暖心。不過看禾焰半天還沒有要停的意思,于是倒了一大碗茶,塞在禾焰手里,口中嘆道:“禾焰哥哥,你也不嫌累,歇會兒!”
禾焰一氣兒喝光,繼續(xù)道:“哎呀,我這個擔(dān)心啊。還好你平安?!?p> 倪玥做出一幅老江湖的樣子,對店小二道:“炒一份天目筍,清淡些,其它的看著來幾份?!?p> 禾焰笑道:“看你這個樣子,真有些不適應(yīng)?!?p> 子車予看著兩人,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縷追憶,又消失不見了。
飯菜終于上來了,饑腸轆轆的禾焰終于被飯菜堵了嘴。
酒足飯飽后,禾焰終于不再呱噪,恢復(fù)了穩(wěn)妥大方的樣子。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天已經(jīng)黑了,子車予退了房,應(yīng)該是回自己家里了。店家關(guān)門打烊,倪玥給了他一小塊銀子。小二極高興地給他們沏上茶,放了一小碟花生米和一盞油燈,將廳堂留給他們敘話。
打發(fā)走了屈鳳還,倪玥急不可奈地開口了,“禾焰哥哥,我的刀傷是不是……”再深息一口氣,倪玥決定還是開門見山,“有生煞息?”
禾焰正有些貪婪地看著燈下這張朝思暮夕的小臉,聽到這個問題,心猛的一跳,果然……,禾焰面色還算平靜,撿了一?;ㄉ兹拥阶炖铮磫柕溃骸笆秋L(fēng)元潞告訴你的?”
倪玥緊盯著禾焰,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他說我必須在他身邊才能安好?!?p> 禾焰眸光微動,剛要開口,卻聽倪玥道:“不要騙我!”
禾焰瞪大眼睛,語氣詫異,“怎么會?”
倪玥提醒他,“你……故意不給我冶好眼睛。”
禾焰噎了一下,無奈扯了下嘴角,“不是也沒用?眼睛沒冶好你照樣去了。不過……,你殺了他也就算了,還做了那種事兒?!焙萄嬲f到最后,居然笑了起來。
倪玥羞怒大叫,“我看不清楚,怎么瞄得準(zhǔn)?”
“瞄得不準(zhǔn)嗎?已經(jīng)很準(zhǔn)了?”禾焰正色道。
“……,禾焰!”倪玥失控。禾焰笑的直打跌。倪玥扭過身子不理他。
禾焰終于停了笑,直接伸出手來按住了倪玥的脈,長指微微一動,狀似無意道“那傷口其它時候疼過嗎?”
倪玥蹙眉,“沒有,就是遇到言無懼時候。”倪玥仔細(xì)地將她兩次遇到言無懼時的情景仔細(xì)說了,包括憐心簪的奇特之處以及風(fēng)元潞的血色藥丸。
其實禾焰不給她冶眼睛的原因與炫渡安不同,炫渡安是擔(dān)心她幾番變故之后,會走上邪路,這種事在全門并不新鮮。禾焰在乎的是她的安全,因為大哥一直懷疑含心刀傷有問題,之所以不能確認(rèn),是因為無人見過真正的生煞傷痕。以防萬一,大哥多次強調(diào)要避免讓她再遇含心刀,所以禾焰給屈鳳還的指令是拼死也要阻止風(fēng)元潞的含心刀出鞘。但禾焰沒想到含心刀的確沒有出鞘,但紫金皇宮中居然有個含心刀一樣有威力的言無懼!當(dāng)屈鳳還的消息遞來時,禾焰就知道壞了,一顆心沉到了底,大哥的擔(dān)心居然成了現(xiàn)實,那個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發(fā)生了:整個風(fēng)啟皇室與生煞有染!倪玥被種了生煞之息!那個言無懼定是生煞之衛(wèi)!
普通世家也有煞衛(wèi),還一養(yǎng)就是幾十個,將他們叫煞衛(wèi)其實是嚇唬人的,只不過這些侍衛(wèi)的真力陰寒形為煞氣罷了。叫煞衛(wèi)之所以可以嚇唬人是因為傳說煞衛(wèi)是生煞的人形傀儡,他們會擁有不朽的身體。但少有人想到這世上真的有煞衛(wèi),而且的確是幾乎擁有不朽的身體,說是幾乎,那是因為在生煞放棄他時,他就會死。
盡管倪玥敘述的時候盡力保持平靜,但禾焰仍舊能聽出那種恐懼和不安。他安慰地拍了拍倪玥的手,“真是擔(dān)心什么來什么,好險,幸虧有伶心簪。若是沒有伶心,你會痛的生不如死。風(fēng)元潞那混蛋說的……也不全錯。那藥丸里應(yīng)該是有煞主的一滴血,煞主的血可讓免了你的疼痛?!?p> 倪玥望著禾焰,“煞息……能不能除?”
倪玥問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也是禾焰最不想回答的問題。短暫的安靜中,禾焰能聽到倪玥不安的呼吸。禾焰沒有直接回答,“處理你的傷口沒多久大哥就隱約有些猜測了,但一直無法確定。后來倪祈出事,那晚你回魂過猛,魂力猛增幾乎突破舞靈,現(xiàn)在可以肯定就是因為煞息導(dǎo)致舞魂形變,從陽至陰,形似趨月,并在你體內(nèi)猛烈地沖撞趨月魂穴,因為雖然不是所有的陰冷力量都是煞,但所有的煞都喜陰冷。以免你暴體,太師宗和我硬生生打通了趨月魂穴?!焙萄娴穆曇粲行┛刂撇蛔〉念澏?,“那確實救活了你,但這恰恰也是煞息想要的,因為陰息要道打通之后就能煞息提供更多的養(yǎng)分。你在遇到言無懼時,情急之下必是動了趨月魂力,結(jié)果兩煞相聚,煞息抬頭了?!?p> 倪玥倒抽一口冷氣,真正后悔起自己的魯莽來,禾焰卻道:“不必多想,若真是生煞之息,這是早晚的事,因為它會驅(qū)使人做出有利于自己的事來?!?p> “說的它好像是個人一樣,你……只是不想讓我后悔罷了。”倪玥的聲音懨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