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自家正房。
“都，都背完，全部？”顧倩倩慘叫，嗓音因震驚而扭曲直接拔高了八度不止。
顧寶珊擺個理所當然的姿態(tài)正襟危坐。
她單手扶著兩扇柜門左右大張的香樟木書箱：
“必須背！沒有價錢可講。這幾本要倒背如流，剩下的……總之通背就對了?！?p> 仿佛為了實現(xiàn)生日那天預先打過的招呼，今兒略略閑下來當媽的便擺教材抓住女兒布置未來功課。
顧倩倩呲牙瞪眼，良久生生憋出句：
“媽（第四聲），我是你親生的嘛？還是路邊撿來……”頭上果斷挨一巴掌輕拍。
顧寶珊虎臉：
“渾說什么！”
顧倩倩縮脖子哼唧。
天地良心，光那六本被挑出來著重要求的，最薄也約莫三厘米，厚的體積更堪比兩本新華字典疊加！
統(tǒng)統(tǒng)背完？絲！她邊倒吸冷氣，飛快上手翻翻。
頁面清晰、多為工整手寫體，字跡中等偏小挺多地方密密麻麻還蠻擠！
這……要啃到猴年馬月去？！
憑心而論顧倩倩也不是那厭學特別背不得書的。上輩子雖然高考招生中醫(yī)屬于文理兼修，但海量記、默，尤其記默文獻醫(yī)古文則屬于學院基本功人人務必過關。
《傷寒論》、《內經》、湯頭歌訣等等等等單按教材節(jié)選挑著背誦，那份酸爽……擱誰頭上誰知道！哪個畢業(yè)生回憶起來不是咬牙切齒如咽辣椒面摻黃連。
現(xiàn)在眼前這么結結實實幾塊“磚”，若拿去砸人十有八九能給拍成腦震蕩。
盡背？哈！顧倩倩用力咽口口水，光聽聽都覺著氣短胃脹直犯惡心。
她盡量放緩聲調掩飾，企圖讓語氣不像在駁嘴：
“媽，那啥，你當年花多久時間背下來的？”
顧寶珊表情一窒，含糊：
“叫你背便背！問那多干啥……”
顧倩倩正注意盯著老媽臉色，見狀莫名腦內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你不會自己都沒背過卻喊我背吧？”
“我怎么沒背！”顧寶珊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
她頓了頓，又小聲嘟囔著補充句：
“就是沒背全……”脖子隱隱發(fā)紅。
“那……”顧倩倩搶著再要說點啥。
顧寶珊瞬間克服被拆穿的尷尬，嚴厲揮手制止：
“師傅他太好說話，我當初就因為書背得艱難導致基礎打不牢，即便被手把手教現(xiàn)在成就依然不是最拔尖的，不如師兄、師姐們?！?p> 她稍微放緩語氣，語重心長分析：
“你不能跟我比！我以前有師傅他老人家?guī)г谏磉呺S時隨地教、把道理都掰碎了講，勤些懶些無所謂、學好學壞終究是能夠學出來?！?p> “你有那條件嗎？沒有！你娘我可遠沒到藥王級別，所以咱們笨鳥先飛更得多下功夫！事關日后吃飯的本事萬萬輕忽不得?！?p> “乖，好好背，別走你娘我的老路?！币煌ㄟB勸帶哄軟硬兼施。
老媽但凡認起死理來，事情往往便沒啥可商量的余地了。不過，顧倩倩郁悶之余其實心里也清楚媽說的對，夯實基礎的確完全是為了自己好。
學本事靠的是水磨工夫，世間再有天賦的人想成功也絕對離不了個“勤”字。醫(yī)科入門初期的宿命式狂背，走到天涯海角都繞不開，尤其中醫(yī)這種特講究傳承的門類。
背文獻與不背的區(qū)別在于：后者只知其然，前者卻能知其所以然。經典就是底蘊，決定了你日后能在這行中走多遠。
但她仍免不得最后掙扎：
“也不用全部現(xiàn)在都趕著著急背齊吧？我多跟你看些病，理論結合實際不是更好些嗎？”
顧寶珊斬釘截鐵拒絕：
“不準！未曉行便先學跑？摔不死你。理論基礎沒夯結實之前不準進入臨床，對你自己負責也對病人負責。”
好吧，顧倩倩終于認命似的長嘆口氣，愁眉苦臉用力瞅那堆書。
此刻她前臂內外側還有手腕附近整片肉都發(fā)酸，練鼓練的。
最近樂器學習進度尚可，依舊沒怎么見到收高價的司徒老師正主，由徐師兄代為教授學了好幾十種節(jié)奏。
顧倩倩重重長出口氣。
唉！感覺好受挫。好歹咱也算個穿越眾吧？別人換了個世界都滿身奇遇、泡帥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再不濟的也游走于各種勢力中左右逢源。
到自己這呢？呵，寫大字、上不完的補習班、功課多到頭禿、不大點就得關心以后就業(yè)問題……前途一片灰暗。
顧倩倩癟癟嘴，覺得再愁下去可能十來歲就得開始長皺紋。
得，該咋地咋地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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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真的能補拙嗎？
顧倩倩蠻質疑的。
實際情況是很多時候并不能，至少她自己面臨的這次勤便不能補拙。
第七趟去跬步閣時畫風突變，不再是和善的徐師兄負責指導。一位面生的中年師姐等在院門口直接領小丫頭去見樂師司徒顏良。
終于輪著正主授課了。顧倩倩近日始終懸著的心稍微落地，但隨即便又開始緊張：
即便最近照足課上所教授的勤加練習，但真能達到這位有名樂師的最低要求嗎？萬一達不到……她隱隱發(fā)怵。
一間的空曠小室。
地面鋪竹編厚席。三張沒有凳腿，坐板直接挨地的怪模樣座椅靠墻擺放。再無旁的多余家私。
微風穿堂過，擾動細竹簾。
司徒顏良的打扮與上次拜師時大同小異，寬松道袍、半散發(fā)插簪，神色依舊病殃殃。
他席地盤腿坐在其中一只只有扶手、高靠背的禪椅上，隨意指旁邊位置：
“坐，把你鼓準備好?！?p> 顧倩倩趕緊依言解下隨身裝樂器的包袱，順便偷蔫兒打量自己人生第一位外姓老師。對方臉上看不出喜怒，但也沒有太和藹，顯然沒打算拉家常細聊些什么。
嗯，這算好還是不好？單純習慣性面冷，或者拿錢辦事不準備太深糾葛？她吃不準。
司徒顏良抿一口蓋碗中的茶水，抬眼看來。
顧倩倩心里隱隱打了個突，雖然生怕巨資學費打了水漂日盼夜盼盼著正主親自教導，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仍免不得稍微焦躁。
老師淡淡道：
“把你最近學的曲條給我過一遍?！?p> 小考評測？顧倩倩不敢怠慢，屏氣凝神仔細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