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情萌芽

　　有了徐志摩這根線，金岳霖往林徽因家跑的次數(shù)很勤。

　　林徽因承認(rèn)，初次見面，金岳霖讓她有一種想要接近的沖動，不過，這種沖動僅僅是一種好奇，一方面，她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新朋友登門，所要聊的無非是一些個人信息，如，籍貫、職業(yè)、居住地、是否婚配等；另一方面，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是那么地特別，就像一座建造技藝異常精湛的古建筑矗立在她眼前，讓她在大飽眼福的同時，努力地想要探尋它背后蘊(yùn)藏著的那些古老而又燦爛的歷史文明一樣，她對這個人的經(jīng)歷也充滿了小女生似的期望。

　　按理說，家里經(jīng)常舉行沙龍，圍繞在林徽因身邊的不是這個大家，就是那個大家，就連自己的丈夫梁思成，也是中國建筑學(xué)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怎么會那么容易就引起林大美人的注意了呢？

　　原因很簡單：勤快。

　　當(dāng)然了，這里所說的勤快，絕對不是通常意義上所指的那樣，而是殷勤，即在林大美人面前多露臉，多表現(xiàn)。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嘛，多在她面前出現(xiàn)幾次，她想不記住自己都難！

　　“篤，篤篤”，敲門聲傳入了林徽因的耳朵，林徽因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用問，一定是金岳霖來了，他的敲門聲總是那么特別，就像是地下黨員接頭一樣，讓人在期待萬分的同時，又歡喜異常。

　　門開了。

　　這次，金岳霖穿的是一身天藍(lán)色的西服，配一條天藍(lán)色帶白色小圓點(diǎn)的領(lǐng)帶，整個人顯得精神百倍，干凈利落，但是，看到金岳霖腳上穿的鞋子時，林徽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他直接趿拉著一雙拖鞋就過來了！

　　一般而言，鞋子的選擇很重要，尤其是在身著西服的時候。有些人特別注重自己的形象，就連鞋子也是收拾得一塵不染；有些人不會捯飭，或者說他們不屑于捯飭，一身西服配一雙運(yùn)動鞋就出門了。

　　所以說，看一個人的品位如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判斷方法，就是看他如何穿鞋。

　　金岳霖倒好，直接選擇這副形象出門，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然而，對于金岳霖來講，別人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根本不重要，在他眼里，最重要的是，當(dāng)林徽因見到自己這流里流氣的模樣時，會怎么想？

　　如果，她欣賞的是自己這個人，那么，自己穿什么根本無所謂；如果，她只是看重一個人的外貌、身份、地位，并對自己表現(xiàn)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嫌棄的話，那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假如林徽因?qū)Υ瞬话l(fā)表任何意見，那么，怎么穿就是自己的事了；假如，林徽因是以朋友的身份，鄭重其事地要求他注意修飾邊幅，那他馬上就改！

　　想來，見識過人情百態(tài)的林徽因，不至于那么心胸狹隘，氣量寬宏，眼界博大才是她應(yīng)該有的標(biāo)簽！

　　金岳霖想過各種可能，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林徽因見到他時，會以一頓大笑作為迎賓禮。

　　但也僅此而已。

　　正如金岳霖所料，由于家中來賓眾多，每個人的脾氣、性格，林徽因都是了如指掌，就連每個人有什么樣的怪癖，林徽因也是了然于胸。

　　正所謂，見得多，看得遠(yuǎn)，林徽因明白，不管做出什么樣的成績，在生活中，大家跟普通人并沒有什么兩樣，一樣要為每天的柴米油鹽奔波，一樣有各種各樣或令人捧腹，或惹人討厭的毛病，不說別人，單說她自己，脾氣暴躁就是她很大的缺點(diǎn)。

　　人無完人，這很正常，所以，多多關(guān)注他們身上那燦若星辰的優(yōu)點(diǎn)，至于他們的缺陷，倒是可以忽略不計。

　　就這一點(diǎn)來說，林徽因確實稱得上是奇女子，一般的家庭婦女，如果遇到丈夫身上有難以容忍的缺點(diǎn)，早就跳起腳來，當(dāng)街開罵了。

　　進(jìn)得門來，金岳霖脫去外套，正準(zhǔn)備換鞋時，林徽因喊住了他。

　　“龍蓀，你還換鞋呀？”

　　金岳霖一愣，迅速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此時，林徽因正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笑盈盈地盯著他，說罷，眉毛調(diào)皮地往上一挑。

　　金岳霖頓時明白了。

　　按規(guī)矩，到別人家里做客，進(jìn)門換鞋是最起碼的禮數(shù)，而他匆匆趕來，腳上已經(jīng)穿了一雙拖鞋，再換一雙拖鞋，這樣的舉止無疑是有趣的。

　　不過，金岳霖也清楚，這算是林徽因?qū)λ@副打扮最好的回應(yīng)了：一句話，一個玩笑，此事就翻篇了。

　　金岳霖徹底放下心來，這朋友，值了！

　　換了鞋，金岳霖挑了一個另外的位置，坐下來。

　　這個位置，往常是胡適的座位。

　　其實，林徽因在家中舉辦沙龍，圖的就是一個熱鬧，而且這樣的沙龍氣氛非常有助于大家思維上的交流，誰坐在哪個位置，根本不講究，胡適習(xí)慣了坐這個位置，所以，大家戲稱這個位置是“胡坐”，而他在沙龍上的發(fā)言，也被大家一致冠以“胡說”的雅稱。

　　現(xiàn)如今，金岳霖坐在這個位置，看著他滿不在乎的神態(tài)，林徽因的心中又是暗暗地一陣發(fā)笑：當(dāng)時的胡適，再怎么說也是社會活動的風(fēng)云人物，還是新文化運(yùn)動中，有力的新文學(xué)理論提出者和實踐者，他的座位，金岳霖竟然毫不顧忌地一抬腿，就坐了上去，可見其有莫大的自信。

　　在林徽因的朋友中，擅長論辯者有之，體育特長者有之，口舌木訥者有之，但像金岳霖這樣，瀟灑來去者少見。

　　正因為如此，在驚訝于金岳霖膽大妄為的同時，林徽因也為他的孩子氣開心起來。

　　不拘束，博學(xué)而且有趣，這是林徽因與金岳霖相識時間不長，對他的印象。她自問，對于金岳霖這個人，她是欣賞的，這種欣賞與日俱增，她不知道金岳霖怎么想，但是雙方都沒能想到，卻又順理成章地成為事實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逐漸地由友情開始上升為愛情。

　　這種情感，他們能夠把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