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把楊瑾言送回家去了。
我則先回了家,不是不想去看楊瑾言,只是覺得現(xiàn)在這個時候,我想,他應該需要獨處的空間去等他的父親回來。
這是一個很好時機不是嗎!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簡單的沖洗了下,疲憊像潮水般洶涌而來,我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jīng)擦黑,我喊了兩聲,家里空蕩蕩沒人回應,一陣心悸傳來,我把燈打開,到處看了看,沒有人。爸媽去哪兒了?
我趕緊拿起電話撥打老爸的電話,嘟嘟嘟...
怎么不接電話,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吧?我焦急的等待著,經(jīng)歷白天的驚魂時刻,不知道楊瑾言跟他爸談得怎樣,我這邊心里也一陣發(fā)緊,生命太過脆弱,轉(zhuǎn)瞬便是永恒錯過。
“喂?”
“爸,你們在哪兒啊?”我大聲的吼出來。
“哦,我跟你媽在樓下呢,看你睡著就沒叫你,你起來了正好,準備一下我們就出發(fā)吃飯去了。”
“哦,好!”
我掛斷電話,呆呆的站了一會兒。
“人類的悲歡并不想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魯迅
以前并不懂得說出這句話的意思,如今大抵倒明白了一些。
爸媽他們明顯是下樓八卦,了解南區(qū)工廠那邊的事情去了。事故當中,死了的人被銘記追念,活著的人引以為鑒并作為談資。任何的話語抹去不了發(fā)生的事情,追懷的念想也不能再現(xiàn)故人音容相貌,活著的人繼續(xù)下去,這就是生活罷了。
我把自己捯飭了捯飭,看了看桌子上的禮品袋,想著回來再給他吧。
吃飯的話,就輕松上陣啦。
下了樓,爸媽果然跟小區(qū)的大媽大嬸聚在一起,你來我往的分享最新消息,間或夾雜著唏噓和感嘆聲,我有點不樂意他們這樣子說,直接過去,扯著我爸的手臂,“爸,走了吧!”
他及時停下閑聊,對著我說道,“走吧!”
我媽倒還在哪兒霹靂啪啦一陣說,我不滿的說道,“走了,媽,一會兒就要遲到了!”
在我爸和我的雙重要求下,我媽戀戀不舍的結束了閑聊,跟大嬸們打了招呼,就跟著我們走了。
開車到了飯店,楊瑾言和楊伯伯已經(jīng)在哪里等著了。
沒有請其他人,因為楊瑾言小時候的孤僻,和楊伯伯家人對楊瑾言母親的介懷,導致他們家很少有親戚來往,就算是有必要,也是楊伯伯一個人去打交道。孩子的生日雖然不能到場,可礙于情面,還是提前送了禮物或者心意的。
所以,今天就只有我家和他家,連姍姍都沒有喊,按照楊伯伯的話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近處的人一起湊湊熱鬧。我想,楊伯伯肯定是想生日大肆操辦的,只是楊瑾言不同意罷了。
他兩就坐在一側,可也不說話,氣憤怪怪的。我一進屋就覺察到了。
心大,老爸直接坐下說道,“來晚了一點,瑾言,生日快樂啊。”
楊瑾言趕緊笑著站起來,“謝謝夏叔叔?!?p> “謝什么謝,這孩子,還是我該謝謝你一天給芳草補課,在學校也這么照顧她。”我媽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手上動作也沒閑著,按住楊瑾言的手臂,讓他坐下。
我爸瞅了瞅楊伯伯,見他不怎么說話,只好自己出來說道,“今天你是主角,你最大,坐下吧!我們啊,只是來蹭你一頓飯,是不是啊,老楊?!?p> 楊伯伯這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笑著說道,“是啊,是??!”
我看見他的眼眶有點紅,也不知道他回去了后楊瑾言跟他溝通了沒有。
我是挨著楊瑾言坐下的,所以也就不扭捏的湊過去,問道,“你跟你爸吵架了?”
楊瑾言看了一眼他爸,淡淡的說道,“沒有!”
“那就是說開了?”
“也沒有,而且有什么好說的,要說開!”他一臉不在意的表情。
因為距離得近,所以我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隱藏的尷尬,和松懈??磥硭麅纱_實是溝通了的,不確定是完全說開了,還是怎的,至少開了一個很好的頭。
見他一身輕松,我也完全的泄勁了。終于可以放松下來了,我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一天過得,可真是刺激啊。
我這邊慢悠悠的吃著菜,那邊楊伯伯跟爸媽聊得開心。我問著身邊的人,“蛋糕你拆開看了嗎?”
他看了看我,搖著頭,“沒有,一會兒我找你一起吃蛋糕吧。他們肯定喝了酒回去就躺著不動了。”
我心下一動,想著禮物正好還沒有給他,這是個好時機。我笑著點點頭,“好?。 ?p> 這頓飯,其樂融融的度過了。
上一次因為有姍姍在,還不怎樣讓我覺得,我與楊瑾言的特殊。如今,就我們兩家,我和他,我的腦子不受控制的腦補起來,這是不是就真算是見了雙方家長了。如果我跟楊瑾言在一起了,也不算早戀吧,這可是地道的青梅竹馬,爸媽從小看著楊瑾言長大,也不算是我這顆白菜,被豬拱了。而且,很大程度上,我爸媽一定會以為白菜是楊瑾言,而我才是拱白菜的那頭豬。
我被自己的腦補嚇著了。趕緊甩甩頭,把這種想法甩出去。臭不要臉啊,夏芳草,你的腦袋里一天到晚想的什么東西,要是被楊瑾言知道了,你簡直要原地爆炸好吧。
“你干什么?”楊瑾言疑惑的看著我。
我尷尬的笑著,“哈哈,沒干什么啊,吃菜吃菜?!?p> 能告訴你我腦中正在壓制對你的企圖之心嗎,我這顆不受控制的心啊,麻煩你平靜一點好吧。
楊瑾言繼續(xù)說著,“少吃點,一會兒吃不下蛋糕了。”
“誰說的,我一會兒還能吃下?!蔽覞M臉不在意的說道。
可真到了飯局結束的時候,我確實扶著墻走出來的。
剛剛真不該夸下??冢徊恍⌒臑榱搜陲棇擂?,真吃多了。
到了小區(qū),老爸他們到底放不下今天中午發(fā)生的事情。去了小區(qū)的茶室坐著喝茶聊天去了。暑季,出來的乘涼閑談的人比以往更多,熱鬧鬧的。
我對著楊瑾言說道,“你先回去,我回家拿點東西?!?p> 我噌噌噌的回到家里,拿上了早就包裝好的禮物,就下樓了,想了想,又回去把那個風鈴取下來了。
到楊瑾言的家時,我輕輕的叩響大門。
“來了!”屋里傳來一陣聲響。
他打開門,門口沒有他的身影,我走進去,室內(nèi)沒有開燈,窗外的燈光映射進來。桌子上放著蛋糕,上面點燃了一只蠟燭。
我還沒反應,一陣歡快的生日祝福歌響起。
看著倚在墻壁上拿著手機的楊瑾言,笑著說道,“這陣仗,搞得你像是給我過生日一樣?!?p> 屋內(nèi)比較昏暗,看不大清他的具體表情,只能看見璀璨的雙眼和微微勾起的嘴角,泛著迷人的弧度。
他拿著手機走近,坐在沙發(fā)上,在音樂聲中說道,“上次你的生日我沒在現(xiàn)場,今日正好補上?!?p> 我把東西放在桌上,小小的翻了個白眼,“我的生日都過去多久了,今天你是壽星公?!?p> 話音和著歌曲漸漸消散。
我看著他的側臉,說道,“許個愿吧?!?p> 他低著頭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燭光的光影透過他的眉眼,柔和了他的輪廓和日間時不時閃現(xiàn)的冷漠。
“好了?!彼犻_眼看著我。
我反應過來,馬上說道,“哦,好,許了幾個啊?”
他吹掉蠟燭,我去把燈打開。
“就一個!”
我撇撇嘴,只有一個的話,那就不好問是什么愿望了。
“蛋糕好看嗎?”我撐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這個蛋糕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的。
他仔細的觀察起來我倒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吃蛋糕吧,對了,這個是送你的禮物,祝你生日快樂!當當當....”
我把袋子塞到他的懷里,“現(xiàn)在不看吧,等我走了,你再看?!?p> 那么多的東西,如果你現(xiàn)在打開,我要怎樣掩飾我的心思,想把所有適合你的,希望你擁有的都帶來鋪陳在你的面前。
他點了點頭,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切開蛋糕,我們一人一大盤的吃著。并開始閑聊。
“今天你是不是滿十六歲了?”
他點點頭,“是的,青春的尾巴還在,還是帥氣的小鮮肉一枚!”
“哈哈,臭不要臉的。”我笑著說道,“補課完了,你的妹妹什么時候過來?”
“也就這兩天的事情?!?p> 我想來想,過幾天也差不多到八月了,也是時候他的妹妹過來了。
“哎呀,你也是會有妹妹的人了,白瞎了人家一個小蘿莉?!蔽衣朴频恼f道。
“哎我說,我怎么就不能當人家哥哥了,我這么好的人,智商高,還體貼會照顧人,做我的妹妹不差啊?!彼灾案庹f道,完全沒有考慮過我們這樣的獨生子女能好好照顧人啊。
不過,我倒是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雖說那個人是楊瑾言名義上的妹妹,可他真的已經(jīng)對她母親結婚的事情不在乎了,能毫無芥蒂的對待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孩兒。
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對他,我總是顯得非常的小心翼翼,想說的話,先要對他好,想要做的事情,在他面前,斟酌再三是常事,反復糾結更是時時有。
不大的蛋糕被我們留了一半,剩下的他說要留給楊伯伯。
從這個舉動來看,我更是相信,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和他爸爸的關系已經(jīng)破冰融化。可能不僅僅是因為這次的事情,還因為薛月然的那件事吧。
薛月然跟他是想象的,這是他們兩都認同的,薛月然作了那樣的努力,還是沒能挽留她母親的心。他在看到那樣的結局下,是否也明白,我們都是孤單的個體,從來不敢憑借自身的所謂特別,去要求旁人為自己做怎樣的停留。
我們能做的,只是在擁有的時候,抱著珍惜的心情,去開心充實的度過每一天。
吃完蛋糕,我站起來,對著他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好好休息!禮物記得拆哦。”
走到門邊,再回頭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祝你天天開心!”
在燈光下,他笑著說道,“謝謝!”
直到回家后,我才想起,那個風鈴被我裝在禮品袋里,沒有拿出來。他會不會以為我是把東西又返送給他啊,算了,今天就這樣吧,雖然說是下午睡了一覺,可現(xiàn)在自己也是很困的啊。就明天,或者以后,找他把風鈴拿回來。
一夜無眠,睜眼時外面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陽光,灑落在所有能暴露在視線中的建筑上。
客廳傳來電視節(jié)目播放的聲音,我打著呵欠走出房門。正看見爸媽都坐在沙發(fā)上。“今天你們怎么沒有出去遛彎?怎么都待在家里?”
平常那天不是已經(jīng)在樓下坐著和周圍的人們嘮嗑互通八卦了,今天,竟然都在家里,老媽還反常的沒有叫醒我。
老爸看了看我,“芳草啊,你看新聞,報道說昨天南邊工業(yè)園區(qū)大火,已經(jīng)死了三十四人了?!?p> 我震驚的看著我爸,這!是了,昨天那么大的火,還有不斷行駛的救護車,無一不顯示著事情的嚴重性。
老媽心有余悸的起身,“好了,我去做午飯了,你餓了沒有,餓了先找點東西墊墊肚子?,F(xiàn)在這個年頭啊,意外真的是太多了,以后咱們也多注意下啊?!?p> 邊說著邊往廚房移動。
我坐下來看著電視上播放的畫面。赤紅的火焰夾雜著煙霧翻滾向上。記者深入廠區(qū),站在忙亂的消防員中間,播報著。
難以想象,昨天我們就在這個廠房的外面,隔著不遠的距離,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可遭遇和看見的卻完全不一樣。
說不上是什么樣的感受,只覺得心里悶悶的。如果楊瑾言昨天進去了,或者楊伯伯昨天中午沒有從廠房出來,會是怎樣的一種境地。
想到這兒,大夏天的,我卻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我想,我以后,可能會對楊瑾言,更加的好了。畢竟,這種讓人心悸的“失去”,是那么的難以令人接受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