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軻把我領(lǐng)回去之后,就告訴隨行來的人要回府。云舒從景和宮出來后,揚(yáng)起手就要打我,其舉動之迅猛,直嚇得我抱著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雖然我知道云舒向來說要打我從來都只是嚇唬我,但是今天看到瑞軻他們看我的的表情,我心中忽然就沒了底。
回去的路上我問云舒:“是不是我今天把一切都搞砸了?”
云舒看看我,忽然就對我動手,猝不及防之下我懷里的藥瓶就被她摸了出來。她倒了一顆藥丸出來,問我:“這是什么?”
我不知道該不該瞞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想好該怎么告訴她。云舒不知為何很生氣,厲聲問我:“這是什么!說!”
“強(qiáng)心丹?!?p> “是誰給你的?”
“一個朋友,他見我身子有些弱,便給了我這個?!?p> “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是治什么的?他為什么要給你這個藥?”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用來治療心臟問題的藥吧。畢竟它叫強(qiáng)心丹嘛?!?p> 云舒看我一臉的不在乎,氣得揚(yáng)起手來又要抽我,我連忙往后撤,大喊著求饒。云舒氣直發(fā)抖,我想不通,便問她:“你說要是為了我拿著兇器指著皇上你氣成這樣,那你要打我要罵我我一點(diǎn)都不躲??赡悻F(xiàn)在就為了這一個叫做強(qiáng)心丹的東西就氣成這樣,為什么?那人給我藥,又不是什么壞事,這又不是什么毒藥,我放在身邊必要的時候還能拿來救命,你到底在氣什么?”
我以為我這樣說,云舒會打我,甚至是臭罵我一頓。但是她沒有,她只是看著我,看著我,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云笙,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我學(xué)著她,也不說話來表示不滿意。小韓和靈溪敲敲馬車問我們怎么了,我來不及回復(fù)她們,只揮揮手表示沒事。
云舒兩手按住我肩頭,很嚴(yán)肅地跟我說:“你聽著,今天回去山月閣,你收拾收拾你的東西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林家。秦彤的事你再也不要管,秦王府里的事兒你也不要管,你好好的和林源準(zhǔn)備成親的事,再也別回來找我們。聽到了嗎?”
怎么了?為什么云舒忽然這樣說?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啊?!盀槭裁矗吭剖婺阍趺戳??”我推開她,驟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強(qiáng)心丹,是不是強(qiáng)心丹有問題,你怕有人盯上我了,是不是?!”
她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要我聽她說話要我答應(yīng)她。
我腦中一瞬間閃回好多東西,可是都解釋不了她現(xiàn)在的情況。我追問她:“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好好跟我講!是不是皇上,他要?dú)⑽沂遣皇牵≡剖?!你說明白??!”
可是云舒不肯說,她簡直是在逼我。我這個人一向腦子不太好使,火氣上頭就完全不知西東。云舒忽然間變成這個樣子,卻又不肯跟我好好說個明白,她簡直就是把我往牛角尖里逼,逼我說話越來越不過腦子,“你是不是有了楊彧的消息,你要和他雙宿雙飛是吧?你覺得我沒有武功沒有權(quán)勢,什么都沒有的我是個累贅,會拖垮你們是吧?!所以你才要趕我走,所以你不管林家會因此遭遇什么非要逼我放棄是吧!”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
“滾回林家!”云舒將藥瓶扔給我,“帶著你的藥,滾回去!”
我明白了。云舒一巴掌沒達(dá)到應(yīng)有的目的,卻一下子讓我清醒過來。
“你想讓我走。”我捂著被打得生疼的臉,得意地笑:“你瞞不住我,云舒?!?p> 她咬牙切齒。
“肯定是在我離開的時候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怕我被卷進(jìn)去,或者你知道了我已經(jīng)身在其中,你怕我被拉進(jìn)去的更深,你怕我到時候脫不出來。你知道我的身子已經(jīng)病入膏肓,猶如一床破絮。所以你才逼我回林家,讓我對這些事撒手,好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是不是?”我揉揉臉,委屈地看著她,“那你直說?。∧愦蛭腋墒裁窗?!”
她不說話,但是頭低了下去。
我伸手打她,“你知道你下手多狠嗎?打得我好疼!”
云舒偷偷看我,我發(fā)現(xiàn)了就一把捧起她的臉,狠狠地捏她,“你打得我好疼,好疼!我得撈回來!”
“行了行了,是我的錯,我的錯。”扒下我的手,云舒揉揉我的臉,道:“可是你一向一根筋,我怕我不這樣做你不聽我的話,不按照我的話做?!?p> “你那一招對付靈溪杏浮她們還成,早就跟你說了啊,對我來說沒有用!你不聽,得了,你打我了,我記住了?!?p> “那你可要聽我的話?”
“聽聽聽,怎么不聽?不聽你還要打我。哦我的天,云舒你居然打我,我要記一輩子?!?p> “成了!別貧了!你要什么補(bǔ)償,說吧!”
“哦哦哦,云舒居然打我了,我一輩子都記住了,一輩子都記住啦!”
“你給我閉嘴吧你!整天五迷三道的!說正事!”
“正事就是你打我了,還是照臉打的!”好不容易抓到云舒的小辮子,我怎么能輕易放手?但是看她揚(yáng)起手來又要打我的樣子,得,打不過,我慫?!傲旨椅沂且欢ㄒ厝サ?,但是秦彤的事我也是一定要管的。瑞嵩肯定拿著林家的小辮子,我不能對林家不管不顧。無論如何,這一點(diǎn)我絕不讓步?!?p> 云舒沖我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你按照瑞嵩要求的做了,把秦彤接出來了,他就會放過你了?”
“我知道,所以把秦彤接出來之后,我打算把她藏起來。什么時候能保證林家以后的安全了,什么時候我再把秦彤交給他。”
“想得還挺周到?!痹剖婵湮乙痪?,我得意地笑起來,可她后面的話瞬間讓我覺得自己要崩了。“你在擷英殿大鬧一場,秦彤的清白倒是保住了,但是這件事被你給搞成了一個死局?,F(xiàn)在皇上知道瑞嵩請你來幫忙了,你和我是再也不被允許接近太鐘宮了。現(xiàn)在皇上不放人,別說把秦彤接出來了,我連見她都不能了?!?p> 看我一臉懵,她又道:“聽說秦彤已經(jīng)和皇上攤牌了,瑞嵩之所以沒事兒,是秦彤拿自己換的。秦彤出不了宮,瑞嵩又毫無音信。你覺得經(jīng)你昨天一鬧,皇上顏面掃地,他會對秦彤放手嗎?萬一,萬一皇上再拿員外郎家開刀,云笙,你這一鬧不可,可是牽連了不少人啊?!?p> “我,我這不是,你也知道當(dāng)時,當(dāng)時他……好吧我錯了?!?p> 我真沒想到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下場,我以為瑞暻會像瑞軻那樣放手,以為一切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我也沒想到會碰到那樣的情況啊,我原本去找秦彤只是為了說服她,讓她配合我的計劃,再說了我的計劃也根本不是就要除夕那天接出秦彤。誰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啊。
“現(xiàn)在這事,還有得補(bǔ)救嗎?我們還怎么把秦彤搞出來?”
云舒想了想,道:“我們原來的計劃是讓賢妃假死,然后在下葬之后偷偷把秦彤從棺槨里接出來?!?p> “是啊,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性很高,就算是皇上不肯放手,他也總不能不讓秦彤‘下葬’吧?”我撥開簾子看看前后,靈溪和小韓問我剛剛那么大動靜是怎么了,我敷衍著說沒什么,讓她倆看著點(diǎn),有人靠近就說一聲。放下簾子,我往云舒那邊挪挪,“我其實覺得,現(xiàn)在這個辦法也不是說就能放棄。只要能找到在宮里接應(yīng)的人,這個辦法照舊是個好辦法。”
云舒攤攤手,“你也說了,前提是能找到合適的,愿意的接應(yīng)人。”
“皇上身邊的侍衛(wèi)長,虞然。”
云舒眼神一動,我正想跟她說些什么,馬車忽然一晃,停了下來。
“王妃,咱們到了。”
回到秦王府,管家迎我們?nèi)コ阅暌癸?。瑞軻借口說他累了,便不吃了。云舒揚(yáng)揚(yáng)手看起來也不想吃了,我摸摸肚子,拉住云舒說:“在宮里面都沒怎么吃飽,好歹是年夜飯,云舒你再陪我去吃一次。”
管家也殷勤地勸著:“是啊,王妃,吃些吧。去年的年夜飯您從宮里回來就沒吃,今年咱們特意準(zhǔn)備了很多王妃愛吃的菜品呢。對了,老奴去告訴杏浮姑娘,杏浮姑娘一定會很高興的?!?p> 云舒似乎有些動搖,我趁機(jī)而入,拉著她就往正廳跑。云舒別不過我,只得好好好地答應(yīng)了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管家和靈溪小韓都跟在我們后面,我便揮揮手讓他們?nèi)ズ靶痈怼9芗胰チ?,靈溪小韓還跟著,我不禁扶額。云舒看出來我有話要跟她說,便讓靈溪去喊湖安和宋巖,叫小韓去將韓家兩姐妹喊過來,大家一起吃。我挽住云舒,說:“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她皺皺眉,“蛔蟲?什么東西?”
“就是你最懂我的意思,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出來?!?p> 云舒搖頭笑,“你呀!成,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停下腳步站住,看著云舒的眼睛,“去年,瑞軻怎么識破我們的計劃的?他為什么會回來的那么早?我記得宋巖他們把我抓起來的時候天色并沒有現(xiàn)在這么晚。”
“是楊彧?!?p> 云舒抬頭看一眼夜空,說:“那天年宴上,楊彧以當(dāng)朝右相的身份向瑞軻敬酒,敬了一杯又一杯。在瑞軻似醉非醉得時候,他跟他說了我們的計劃,他跟瑞軻說,你要逃跑?!痹剖嫱嶂^看我,“瑞軻當(dāng)時就吩咐宋巖先一步趕回去逮你,他同皇上告了辭就直接回去了。我當(dāng)時在女眷席,知道出事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p> 云舒走到我面前,問:“云笙,你恨我嗎?”
“我恨你干嘛?”
“如果我說,楊彧是為了我才告訴瑞軻這一切的,你信嗎?”
雖然說我一早就知道楊彧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云舒,但是一瞬間,云舒告訴我那些噩夢的根源是她,我想笑,可心中又有些難受。避開她的眼睛,我把嘴角揚(yáng)起來,說,“你這是,要告訴我你們的事兒了啊?!?p> 她搖搖頭,“我該告訴的,你有權(quán)利知道?!?p> “但是還不是該說的時間嗎?云舒,你其實也有著什么打算吧?”
她并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拉著我進(jìn)正廳,“好好吃,明天一早,我去送你回去。”
這頓年夜飯是我在秦王府吃的第一頓年夜飯,應(yīng)該也是最后一頓。韓喬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其實她不作妖的樣子還是挺美的,實在不愧是洛京三大美人之一。湖安特意帶著靈溪坐到了角落里,靈溪有些不好意思,死活非要在云舒身邊伺候。小韓著我眼色,將靈溪推向湖安,說她來伺候云舒。我竊笑一聲,把小韓拽到宋巖身邊坐下,說今天云舒不要她們倆了。小韓領(lǐng)略到靈溪的感覺,連連求饒。我不管,徑直坐到云舒身邊,算是了事。韓曄坐在宋巖身邊時不時臉紅,看得我心里那叫一個急。小韓和韓曄都是好姑娘,可惜宋巖只有一個,我突發(fā)奇想,便問宋巖:“你可還有個哥哥弟弟?”
宋巖看我看得也是很透了,“宋巖的事,就不勞陸小姐費(fèi)心了?!?p> 云舒白我一眼,喊小韓回來坐,“整天沒事兒就會瞎折騰,趕緊吃你的飯吧,姑奶奶!”
我們一直吃喝玩樂到半夜,新年到時,看滿城煙花絢爛綻放。云舒輕輕拉住我的手,我看著滿夜空的煙花,慢慢把頭靠在了她肩上。她說:“云笙,明年的煙花,記得看?!蔽艺f,好。
那天晚上雖然寒風(fēng)凌冽,但是我們緊緊抓住對方,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游蕩的兩條孤單的魚,雖不知前路如何,亦不記來時退路,但我們在一起,就能給彼此最大的溫暖。
而那一個夜晚,我怕是我們能共同游弋的最后一個夜晚。明天的太陽出來之后,我便要回林家,留云舒自己一個人面對未可知的兇險。她怕我受到傷害,便將我一把推開。我從此有了長清,他能陪著我一路走下去??墒撬??她能跟誰一起?余生漫漫,她的路還很長很長,沒了師兄,又回不了家的她,該去往何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在山月閣里等著云舒。剛吃過早飯,瑞軻就領(lǐng)了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先生來了。我面對老人一向緊張,見老先生來,站起來說了聲過年好之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尷尬的不得了。瑞軻說我就坐在那里就好,不用我做什么。我想了很多可能會很有趣的東西想跟老先生聊,但是看他一臉嚴(yán)肅,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著吧。
恰好云舒過來喊我走,看到瑞軻在我這里,狐疑地看我一眼,我聳聳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瑞軻估計是看我舉動不對,便回頭看看,看到是云舒便道:“蘇老先生在洛京一向聲譽(yù)很高,凡是經(jīng)他手的,斷沒有看不好的病?!?p> 原來是給我找的醫(yī)生。我想著這馬上就要走了,還是不麻煩他們的好,便開口想推辭。老先生先我一步,跟瑞軻客氣了起來:“秦王爺過獎了,那是世人將老朽推得太高了。老朽又不是神仙,怎么會在我手里斷沒有看不好的病呢?”
老先生說完,我就想接口說。云舒偏偏搶在我前面,“老先生不必客氣,王爺請您來,自然是相信老先生的能力。老先生肯來,也是給我們面子。我這個妹妹近來身子虛得很,又受了些意外之傷。王爺也是不放心,才請來老先生您的?!?p> 云舒居然不幫我?還聯(lián)合她丈夫把我往里面推?我臉上帶著大寫的疑問看向云舒,她卻根本就不理我。我泄了氣,得,還是得聽他們的。算了算了,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正好聽聽老先生說我的身體狀況。反正,無論如何,云舒今天是肯定要把我送走的。這樣安慰安慰自己,心里便釋懷了。老先生給我診脈,我也沒那么緊張了。
可是,老先生診完之后,嘆了氣,搖了頭。云舒請老先生出去說,我一把拉住她:“別,就在這兒說吧,我能接受得了。再說了,你覺得,就算你瞞我,我就真的連自己身子如何都察覺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