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點點頭,道:“小姑娘看得很開,這是好事情?!?p> 云舒看了一眼瑞軻,瑞軻不說話,只是拿著茶杯似飲不飲。終了,云舒坐下來,“請老先生坐下說吧?!?p> 老先生收好診脈用的東西,坐下道:“老朽不妨直說,別的傷對小姑娘造成的傷害不論,就這一個羅渡毒,已經蔓延為三層了?!?p> “什么?!毒?!”我倏地站起來,盯著老先生問:“我,我中毒了?”
“難道王爺和王妃娘娘沒有……”老先生卻也不解。
我看向云舒,她臉如死灰,目光呆滯??聪蛉疠V,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反應。
“啊啊?!崩舷壬鋈会寫岩话?,道:“王爺和王妃是擔心姑娘知道了會傷心擔憂吧,畢竟心情對身體的影響很大的啊?!?p> 可是,他們真的一點兒都沒告訴我,他們堵住了每一個知情人的嘴,半點口風都不給我聽到。我知道他們?yōu)槲液?,可是,可是我是當事人?。∥易约褐卸玖宋以趺茨芤稽c都不知道?我心中不知到底是何滋味,感念他們?yōu)槲液?,卻又生氣他們瞞著我,根本不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共患難的朋友。我告訴自己云舒是為我好,她只是不想我擔心??墒?,即使是這樣想,我心中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失望感,還是平復不下去。
老先生看我們都不說話,想來也很尷尬。忽然瑞軻開口道:“就這樣吧。蘇老先生,該如何治療,還請老先生賜教?!?p> 我慢慢坐下去,想倒杯茶來喝,可手卻是抖的。云舒見了,接過茶壺,倒好茶遞給我,“老先生開好方子后,你把方子隨身帶著?!蔽尹c點頭說好。
老先生說我入毒約有半個月了,按理來說羅渡這種毒,短短半個月是不該蔓延到三層的??赡苁且驗槲疑碜訉嵲谔趿?,身上又大大小小各種傷受了很多,所以毒才蔓延的這般的快。我給老先生看了強心丹,老先生說這個藥是用來延緩毒素蔓延的,對解毒雖然沒什么幫助,但是卻能在毒發(fā)之時有效緩解。本來這強心丹對于羅渡這種毒,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可是因為我氣虛血虧,所以并不能多吃。
我問老先生毒發(fā)會是什么癥狀,老先生道:“羅渡這個毒,相傳是一位美麗的女子煉制而成的。女子的愛人在中榜之后拋起了女子,女子因此恨毒了愛人。她萃取了七七四十九種毒物,練就了一種奇異的毒,喂愛人服下。中毒之人起初并不會察覺到什么,因此會錯過最佳治療時間。等到入九層,毒發(fā)之時,中毒那人便會不定時心絞痛,仿佛有千萬只毒物在啃食人心一般,劇痛難忍。并且會大量咯血,等咯血七次,便是命終之時。因為女子名字為羅渡,人們便喚此毒為羅渡?!崩舷壬值溃骸昂髞硪驗闊o人知道配方,慢慢的此毒便銷聲匿跡,現在市面上也是根本沒有解藥。老朽能做的,也只有盡力緩解。想要徹底根治,只能找出下毒之人求解藥。”
摸摸心口,我百思不得解,我這是惹上誰了?居然給我下這般惡毒的毒來,這根本就是想要我死啊!
老先生又道,因為我身子本就不太好,所以毒蔓延的比一般人快。因此,從此以后我便不能再費心勞神,要我好好養(yǎng)著身子,配合著吃藥,等到他研制出來解藥了,我便可以全好。
云舒點頭說好。老先生開了藥方,交代了應注意的事項后便由瑞軻帶著告辭離去。云舒拿了藥方后,進屋里抄寫了一份。瑞軻回來見到她抄寫,便問她要做什么。云舒道:“兩份藥方,一份云笙帶回去,一份放在我們這里。一方面以防不時之需,一方面我要查查看這羅渡到底有多厲害。”
“聽說你要送她回去?!?p> 云舒嗯了聲,將其中一份藥方疊好交給我,看向瑞軻,“陪我去吧?;貋淼臅r候我有事同你講?!?p> 我收好藥方,看向瑞軻。他眼神有些飄忽,頓了一下方道:“好?!?p> 其實我是不想讓瑞軻去的,我怕再和他有什么說不清的牽連??墒窃剖孀约阂粋€人回洛京,我還怕回頭有什么意外,想了想,終是沒有提出異議。出門時,瑞軻問我要不要跟他同乘我縮了縮脖子,拉著云舒的手爬上了她的馬。
因為是大年初一,城外幾乎沒有什么行人,除了一批批走親戚的馬車,再沒有什么人。整個城郊陷在寒冬里,沒有生氣得很,偶爾一兩只野禽竄過,更顯得荒涼。我們是迎著風走的,整個人在風里面完全不好。云舒跟我感嘆道:“我們應該乘車出來的,城外的風太大了?!?p> 我用手擋住臉,一張口就吸了滿口的涼風,“這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風這么大嘛,世上難知早知道嘛?!?p> 我抬頭看了看路,依稀記得應該快到了,便安慰她不急,等到了之后讓長清準備些熱乎乎的茶飲,暖暖身子。
還好王楊莊離洛京城并不是很遠,我們頂著風走了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到了王楊莊,遠遠的就看到了林家的宅子。我指著院子的方向跟瑞軻說:“那兒,那兒,就是那里!”瑞軻看我一眼,我驀然想起來,瑞軻是來過長清家的,我又多慮了。呵呵笑一聲,我不再說什么。
到了能看到林家大門的地方,云舒和瑞軻不約而同地勒住了馬。云舒看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亂出聲。我看著林府門口的那輛馬車,很聽話地沒有說話。
那輛馬車很是樸素,簡直就是放在馬車堆里一眼就看不到的那種。而林家好歹是富商,這種馬車,按理來說是不應該出現在林家的門前的。我想了想,道:“可能是林家的遠房親戚,或者是林家里的仆人,他們也要回家去過年啊。你說是吧,云舒?!?p> 云舒盯著那輛馬車,輕輕地道:“我也希望如此。畢竟……”
我偷瞄一眼瑞軻,他臉上幾乎沒有表情,我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F在,只能祈禱乘坐這輛馬車的人真的只是林家的遠房親戚或者是林家的仆人了。
等了一會兒,林府里出來了一個披灰色斗篷的人,他裹得嚴嚴實實,真的沒辦法不讓人多想。我心里暗暗著急,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啊啊啊,長清啊,你可千萬別出來?。?p> 然而,世事總是事與愿違,長清帶著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出來了。遠遠地,我們這個視角只能看到長清出來了之后就一直在和那個灰袍灰斗篷的人說著什么。我看看云舒和瑞軻,心中直后悔同意了云舒說的話,好歹我也還還價啊,干嘛非得大年初一回來呢?!
長清和那人應該是沒有說幾句話就結束了談話,可我卻覺得他們說了好久好久。終于,那人上了馬車,長清目送馬車緩緩走遠。
我扭頭看向瑞軻:“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話吧。”
他看我一眼,夾了下馬腹,緩緩催馬往林家走去,“記得?!?p> 長清回頭時,便看到了我們。他似乎愣了一下,看到我后臉上瞬間溫暖了起來,那笑綻放在他臉上就像是三月的春風。馬兒越走越近,長清直接走下臺階向我們迎來。我拉拉云舒,她停住馬,助我跳下去。落地之后,我提起裙子就往他那兒跑,大聲喊:“長清!”
身后有一道目光,雖然沒有之前那般強烈而霸道,但是那種感覺還是淡淡的依舊存在。我不管不顧,像只飛蛾,撲火一般撲向長清。長清接住我的那一刻,我想,不管之后會遇到什么,不管他是否愿意放下,不管我有沒有從那里脫身,這一刻,我是我自己,最想成為的自己。
長清接住我,連聲問我怎么了,“怎么現在就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啊。這一路上冷不冷?鼻子都凍紅了!”
我不管,抱著他的腰要求道:“把我抱起來,飛!”
“什么?”
我抱緊他,“我要飛??!你帶我飛起來啊!”
長清看起來似乎有些害羞,估計是當著瑞軻和云舒的面不好意思了。我回頭對云舒道:“你閉上眼睛,不許偷看!”云舒直笑,“我可還沒見過飛呢,林少爺你帶她飛一下,給我開開眼!”
我看一眼瑞軻,他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依舊不說話。我瞪一眼云舒:“就你嘚瑟,哼。我們不飛了!長清,走,讓她在冰天雪地里凍著,我們走!”
長清摸摸我的頭,道:“哪有你這樣當主人的,哪有客人都到家門口了還往外趕的道理?你這樣管家?。磕俏也坏貌傩乃??”我見長清懂我的意思,便沒有再胡鬧,乖乖松開手,邀請他們進去坐坐。
瑞軻看了一眼云舒,“本王還有事要辦,王妃若是疲憊,不妨進去坐坐?!?p> 云舒看我一眼,眼中滿是嗔怪,我朝她擠擠眼睛,示意她別搞砸我的事。云舒長嘆一聲,“哎呀呀,我忘記了,今天王府里還有事要處理呢。這在外面走一會兒,居然就給忘記了。行了,我們也不進去叨擾了,你安全到家我們就放心了?!闭f著拽了一下韁繩,道:“我們要回去了,你保重?!?p> 我還想再挽留一下,但是長清接口道:“不敢打擾王爺王妃之事,既然王爺王妃要事纏身,那長清就不便挽留了。路上風寒,王爺王妃請注意安全?!?p> 瑞軻點點頭,道:“新年伊始,林少爺也忙得很。既然如此,告辭,再會?!?p> 目送他們離去,我歪著頭嘆了口氣,轉身就要問長清門口那人是怎么回事。長清卻緊緊從背后摟住我的腰,笑道:“小心??!要飛嘍!”說著,把我抱得雙腳離地,原地轉了起來。我?guī)缀醣凰︼w出去,啊啊大喊求饒中長清才放慢速度緩緩把我放下來。問我:“怎么回來得這樣早?也不跟我說一聲,路上多冷啊,你說一聲我駕車去接你可比騎馬回來暖和?”
我笑嘻嘻地道:“哎呀呀,這不是臨時決定的嘛!”長清松開手,拉著我往府里去。剛剛跟在長清后面的老先生見我們回來,行鞠躬禮道:“少東家,陸姑娘?!?p> 我看看四周,疑惑問道:“韓英呢?怎么沒跟著你?小軟不也是跟著你的嗎,怎么也沒見道人影?”
長清讓老先生關好大門,回答道:“韓英那小子,今年跟我告了假,帶著小軟回老家去了?,F在我身邊跟著的是何叔。至于你嘛,既然小軟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沒有人跟著你我又不放心,你就先跟我住在一起吧?!?p> 我搖搖頭,“不不不,小軟不在你完全可以找別的人啊,再說了,我又不是非得有人伺候才能活著,我可沒那么嬌氣?!逼财沧斐虺蛩骸拔矣植皇莻€大男人,你這說讓我跟你住在一間房子里說得可真是張口就來熟練得很??!”
“當初就是因為擔心別的人招呼不好你,才喊小軟去照顧你。結果就算是小軟跟著,你還是沒能安安生生的。你自己說,我還敢找誰來照顧你?我們這林家,還有誰能照顧得了你?”拉著我的手不放,長清斜眼看著我,道:“所以,你就說吧,住不???”
“不住!”我跟他瞪眼,“一回來就跟我說葷段子,你居心何在啊你!”揮揮拳頭,我嚇唬他說要打他。
長清把我的手拉下來,笑嘻嘻地道:“你一去那么久,我這不是想你了嘛!”
我撇撇嘴,丟給他一個白眼。忽然間覺得后背毛毛的,好像有人在窺視。我轉過頭去,果然見小逸和白慕貓在墻角偷偷往這邊瞅著呢。我拽拽長清:“小逸她……”
小逸臉上笑得可歡了,跟我離開之前沒有兩樣,根本不像一個出了事的人。而且那樣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小逸怎么了?難道我聽到的都是假的,她們是在聯手騙我?故意讓我在皇帝面前犯錯,然后好治我的罪?
長清伸頭看看小逸她們貓著的地方,道:“這丫頭,又偷看!看我不收拾她!”說著松開了我的手就要往那邊去。小逸她們看見了,哇一聲叫出來一起跑了。我拉住他,問:“我聽說,小逸她,被顧家……”
長清恍然大悟,“哦,那個事兒啊?!?p> 長清告訴我,小逸確實被顧家的人欺負了,只是根本就沒有洛京城里人傳的那么不堪。那天本來是要管家去拿定好的布匹的,只是小逸鬧著也要去,就讓她跟著了。誰知到了布莊后,管家被人支開,小逸被打昏帶到了酒樓。等小逸醒來時,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是被人欺負了,哭得傷心欲絕的。后來白慕聞聲找了過去,見小逸身上的衣服并沒有被動的痕跡,又問了問小逸的感覺,發(fā)現并沒有行房之后會有的感覺,就知道小逸只是被算計了。算計小逸的人膽子并沒有多大,可能是怕林家,也可能是怕我和云舒,總之,抓了小逸之后,他不敢對小逸怎么樣,只能演一出戲來禍敗小逸的聲譽。
而小逸一向大大咧咧的,覺得自己既然并沒有受到傷害,便不必將這么讓人窩心的事放在心上。對于洛京城里的傳聞,小逸表示雖然很煩,但是只要自己不出門就聽不到了啊。我想,果然是小逸,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兒也不放在心上。
長清道:“她不放在心上是最好,無憂無慮的還是那個讓人歡喜也讓她自己歡喜的小逸。反正天下如此之大,好男兒并不只在洛京城里。天地寬闊,小逸總能嫁給那個珍惜她愛護她的有緣人?!?p> 我笑著贊同,“所以說啊,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不是,城郊就有我的良人。
進屋坐下之后,長清讓下人給我端了些瓜子堅果什么的零嘴,讓我吃著玩。坐定之后,我問他:“剛剛,外面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