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清一對計繁的態(tài)度一向冷淡,但是今天尤其像是憋了一口氣,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不再看計繁,卻盯著睿王府高懸的匾額,似乎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計繁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態(tài)度變化,輕笑一聲道:“北辰先生這么苦大仇深的,莫非我欠了先生的錢?”
北辰清一白了她一眼,并不理會她,徑直朝府中走去,計繁卻不偏不倚正好擋在了他身前。
“請你讓開?!?p> 計繁果然乖乖地讓開一條路,卻輕聲道:“睿王殿下的事,先生打算怎么辦吶?”
北辰清一聞言身形猛地一滯,“果然是你們?”
“嘖嘖,我早就知道先生會這么想。”她搖著頭道,“您請我進去喝杯茶,也許睿王殿下就有救了也說不定呢?!?p> 北辰清一根本不相信她。
“您不想救他?”
北辰清一停下腳步,“我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不與你為難,你若在此糾纏,別管我不客氣?!?p> “不客氣?嘿嘿,你想怎么個不客氣法呢?”計繁吐了吐舌頭,“你的刀法雖然很好,但跑得可比我慢得多啦?!?p> 北辰清一沉聲道:“你想怎樣?”
“我好心來看望睿王殿下,雖然他現(xiàn)下回不來,可你做主請我進去喝杯茶,也不過分吧,嗯?”
北辰清一種與無奈地放她進了睿王府的門。
“若我告訴你,這件事并不是云淵唆使人做的,你信不信?”
計繁喝的是舊歲的荷葉茶,清香入口,她問了一句,但看了看北辰清一的反應(yīng),還沒等他說話就自己又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云淵他自己也知道向你解釋沒用,所以我并不需要騙你,對不對?”
計繁說“對不對”的時候,語氣比直接說“對”顯得更加肯定。
北辰清一“哼”了一聲,“姑娘已經(jīng)喝過了茶,可以走了?!?p> “咦,你這個人怎么說不通呢?”計繁搖了搖腦袋,顯得有些氣餒。
北辰清一拇指推了推刀柄,刀鋒微微出鞘,“我不是睿王殿下,你還不走,我殺了你?!?p> “你殺了我?”計繁舉著茶杯瞪著北辰清一站起身來,將茶杯突然朝北辰清一擲了過去,北辰清一還來不及躲開,就聽見“砰”的一聲。
茶杯正好撞在刀柄上,自然是碎了,剩下的半盞茶濺了北辰清一一身水,但北辰清一的刀卻并沒有出手,他只是凜然地盯著計繁。
因為剛才一碰之下,北辰清一的刀已收入鞘中,他的握刀的手被震得發(fā)疼,如果他沒有防備,此時刀恐怕已經(jīng)脫手。
“北辰先生,睿王殿下對你有恩,如今他遭了難,你就不想救他?”計繁嘟起嘴回了座,居然并不打算就此離開。
“哎,你不樂意救他,我可不能不管呢?!庇嫹陛p輕笑了一聲。
“姑娘想怎么管?難道你們還嫌……”
計繁聞言,忍不住又挑起了眉,“怪不得師父常常說你們可厭,現(xiàn)在我也算知道啦?!?p> 她慢悠悠地翻過桌案上另一只杯子倒了一杯茶,“北辰先生,你也喝杯茶?”
北辰清一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計繁究竟有什么圖謀。
她舉起茶杯,見北辰清一并不接,只好十分尷尬地自己喝了一口,“哼哼,我們才一見面,先生就認(rèn)定了我不是好人,怎么你們睿王殿下就一定不是壞人了?”
“睿王絕不會做這種事?!?p> 計繁詭譎地笑了笑,“我也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難道他就沒做過別的事?”
“息王謀反事發(fā),是他咎由自取,與殿下沒有關(guān)系。”
“這話可是真的?”計繁才說完便擺擺手,“算啦,我現(xiàn)在相信這是真的啦。可是……”
她話未出口,臉色卻微微紅了,“他難道沒有見到什么漂亮的女子,就騙人家喝酒,等到人家醉得不省人事了,他再去占人家的便宜么?”
“你……”北辰清一突然想起計繁第一次到睿王府賞桃花的那天,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下去,只訕訕地偏過頭,“原來姑娘是裝醉。”
“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啦,現(xiàn)在最要緊的難道不是查清究竟是誰要陷害你們殿下的嘛?”
“你知道是誰。”
計繁搖搖頭,“我不確定,不過云淵和我都不樂意去查,反正睿王回不來,你正好有空,就請北辰先生去查一查吧!”
“誰?”
“息王殿下?!?p> 廳中沉默了很久,北辰清一才開口問道:“姑娘為什么要幫睿王?”
“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呀!”
與她沒有關(guān)系的人,不論發(fā)生了什么她都覺得無所謂,但云治已經(jīng)是她的朋友。
安州刺史陳策雖然是云淵的朋友,也是蘇侯的舊部,所以當(dāng)蘇侯的女兒蘇夕翎在謀反案發(fā)之后向他示好時,他甚至沒有多加思考就答應(yīng)了幫云澈的忙。
不是因為他認(rèn)可謀反這件事,相反,他是明知此事不易為的,但是蘇侯對他有知遇之恩,蘇侯讓他做的事,即便是錯的,他也一定赴湯蹈火。
云淵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蘇復(fù)去世已經(jīng)很久,蘇門零落,侯府的風(fēng)光不在,連世子蘇文舉,也只流落街頭,做了整日在棲鳳街買醉的浪子。
蘇文舉喝酒的錢大都是云洵和云瀟給的,他們給他錢他并不推辭,自從蘇府蒙難之后,他就覺得生無可戀,要不是姑姑蘇貴妃不讓他死,他早就一死了之了。
“文舉,陳策彈劾三哥的事,你可知其中曲折?”
蘇文舉其實不喜歡去墟泠酒坊,他厭惡那里的脂粉氣,如果他去了,必定是為了顧書洛。
所以云淵請他喝酒的地方,是棲鳳街首的邯鄲醉。
邯鄲醉的酒很烈,蘇文舉沒喝多少就已經(jīng)有些醉。
他消瘦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痛苦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覺得是我們?”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下一大口酒。
云淵搖頭,“我知道不是你,但有可能是別人?!?p> 其實計繁對北辰清一說的那些話,至少有半句話是說錯了,真正不愿意查這件事的只有計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