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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說,世義聽到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成,放下一樁心事,又遇見王家三兄弟這樣難得的意氣相投的好朋友,便被留下吃酒。再說另一邊,釋禮將吳忠敏平安救走,帶他去寺里見了梁耀武先生后,也要了結(jié)自己一樁舊緣。
這樁舊緣,便是還俗。
原來,釋禮和尚這些年經(jīng)歷并不簡單,可謂是輾轉(zhuǎn)了三省兩寺。
父親古業(yè)發(fā)與仇家同歸于盡的那天,小世禮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他呆呆地一個人坐在小山頭上,母親墳后面,眼看著村里眾人分別埋了死人,也不知悲傷哭泣。村里人的驚恐或擔憂,他全都聽在耳里。
聽完眾人的對話后,他用袖子抹掉臉上的血,心想:這個村莊里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還是回到老家吧。于是等到眾人埋完父親的尸體,天也快亮了,小世禮給父母、伯父一家分別磕了頭,起身向北跑去。
小世禮沒吃沒喝,一直在跑。山里的路不像平原,沒有直線,而是隨著山勢盤轉(zhuǎn)。天上的雪飄了下來,覆蓋山林。走著走著,小釋禮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既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雪越下越大了,小世禮覺得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他腿軟無力,肚子也餓得呱呱叫。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山林里迷了路,走了整整一天,沒見到一個村落,一戶人家。餓了,就抓把雪團塞進嘴里;絆倒了,就自己撐起來;掉下水,就濕著身子再爬上來……
好在大雪天里,夜晚山林間也是微亮的。老天爺有心照顧這個可憐的孤兒,變天昏地暗為天昏地明。小世禮不知走了多久,轉(zhuǎn)過一個山尖,終于看到遠處有一點燈光。
那是一座寺廟,燈火依稀。小世禮加快步伐跑到廟前,用力拍打山門。他幾日里奔波勞苦,身體早就不堪承負。再加上這么一使力,頓感頭眼發(fā)暈。天在旋、地在轉(zhuǎn),他順著山門就倒了下去。
這廟名為佛山寺,廟里的老和尚叫知真。天沒亮,知真點燈起床,聽到有人敲門,打開山門,門外卻滾進一團黑乎乎的事物。
知真嚇了一跳,他蹲下身子細瞅,見是個小孩。衣角都凝了冰,凍得硬邦邦地。再一摸,小孩子身上燙得不得了。他忙在小孩耳邊喊了幾聲,那孩也不答理,已經(jīng)昏迷的厲害了。他再向外望望,雪地上僅有一串雜亂的腳印,看來不是從山道下上來的山客,竟是從山林里穿出來的。
知真忙把那孩子抱起,關(guān)上山門。
他把小孩放在床上,這才發(fā)現(xiàn)小孩身上許多血跡。衣服已經(jīng)不能再穿了,知真把小孩身上血衣脫下來,查看了一下布料和針腳,心里估摸了一下孩子的身份。又發(fā)現(xiàn)他腰間還裹著把匕首。
老和尚眉頭一跳,感覺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把匕首收起來。他又給世禮蓋好被子,叫醒廟里的小和尚起來去燒水。
小和尚睡得迷迷糊糊的,見師父慌慌張張地,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水燒好后,小和尚把熱水端進師父的禪房里,詫異的看見師父的床上躺著一個人。
知真吩咐道:“把水放下,茶幾上那份藥材,你再往里面加塊姜,濃濃地熬成一碗端來。”
他見小和尚困惑,就出言解釋:“這孩子長相周正,穿的也整齊,應該不是什么壞人?;柙谠蹅兯麻T口,可能有些緣故,也只能等他醒來再問。關(guān)于他的事,不許對外人說?!?p> “是!師父!”小和尚聽話的端著藥材退出禪房。老和尚知真接過熱水,耐心為世禮擦洗身子。
在師徒二人的精心照料下,小世禮睡到第二天,退了熱,這才清醒過來。
“你從哪兒來?”老和尚問。
“不曉得……”
“你父母呢?”
“媽死了,爸也死了……哇——”老和尚問到他的傷心處,小世禮放聲大哭起來。
知真忙把他抱到懷里,摸著小世禮的頭發(fā)哄到:“莫哭!莫哭!別怕了,你家里還有什么人?”小世禮聞言收了聲,垂著眼淚搖搖頭。
“不要怕,到我這里就沒事了,既然你塵世無親無故,就跟著我當和尚吧!”小世禮止住哭,擦了一把眼淚,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小世禮就這么當了和尚,法號“釋禮”。這個名字雖與原名同音,但字不同,意義就不同,身份也更不相同。
就這樣,佛山寺里多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原來,佛山寺位于東高官安縣古王臺鄉(xiāng),小世禮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穿過了省界,來到了東省。四十多年前,知真云游到此,見這里山青水秀,安靜隱蔽,便停下來,建了一座寺廟,一直只有一人主持。十年前知真感到老了,便收留一個孤兒充做弟子,法號“釋友”。
知真大師喜歡清靜,除了外出為死人做做法事,便是在寺里教釋友學佛法,頌經(jīng)文。因他佛法高深,性子也恬淡,也吸引了一些信民,“佛山寺”香火漸漸旺盛起來。
釋禮留在靈佛寺,和釋友一起跟著知真大師認字學佛法。佛經(jīng)大多晦澀拗口,釋禮學的很是吃力,經(jīng)常讀著讀著就睡著了。
一年多過去了。
正是初夏,天亮的早。釋禮早早起床,見到師兄釋友還在熟睡。他知道師兄昨夜挑燈夜讀經(jīng)書,天快亮時才躺下,必是倦了,便不聲不響一人下床。他來到雜間找出水桶,打開山門先從小溪里挑回一擔水,點火煮粥。
廟里的柴快用完了,釋禮又找出斧頭,撿幾塊木材到門外去劈。他年齡不大,身子骨卻很壯實,手上力氣也不小,干活又快又利落。熬粥的時間里,釋禮已經(jīng)劈了很多柴,抱進廚房。做好這些事后,他洗洗手,打了盆熱水送進師父房間。
待師父起床洗漱后,釋禮又走出來。拌好咸菜,盛了三碗粥端進去擺放在桌子上,這才叫醒師兄。師徒三人一起吃早飯。
吃完早飯,釋禮又把碗筷洗干凈,剛準備進師父禪房去倒馬桶,卻被知真叫?。骸搬層?、釋禮!今天上午,就考考你倆背誦昨天的功課?!?p> “是,師父!”
釋友前夜做足了功課,自然流利的背了起來:“阿難。汝問攝心。我今先說入三摩地,修學妙門,求菩薩道?!?p> 知真大師點點頭:“經(jīng)文上面,先背的熟了,日后水到渠成,自然領(lǐng)會。不必急于求成,有些東西,慢慢領(lǐng)悟也是樂趣。”
他又看看釋禮,說:“釋禮,你也背一遍?!?p> 釋禮木訥地站著不動,腦中一片空白,不要說背,書上的字他還認不全呢。
釋友退到了釋禮身后,小聲給他提醒,開了個頭:“阿難。汝問攝心?!钡轻尪Y仍然一言不發(fā),呆呆地看著知真大師。
“哎!”知真大師雖說早就心里有底,但也忍不住搖頭嘆氣。
他在心中想到:釋友入門的早,久受佛經(jīng)熏陶,雖然還年輕,領(lǐng)悟不深,但是佛法背誦卻很用心??上г缒曜龉聝簳r,身子骨脆弱,學不了自己的武藝。但今后繼承衣缽,佛山寺傳承香火倒也夠了。
然而釋禮確是恰恰相反,看他話也不多,老實木訥,成天象啞巴似的,就知道不停地干活。讀起經(jīng)來,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兩眼發(fā)呆,一棍子打不進一個字。佛山寺到底廟小,香火微薄,養(yǎng)不起武僧。不如把他送到“靈佛寺”的知虛師弟那里,跟他習武。
知虛是知真的師弟,在靈佛寺當住持方丈。靈佛寺在南省西城縣的靈山上,傳承悠久,聲名遠揚,香火旺盛。靈佛寺可比這個佛山寺大的多了,也養(yǎng)了好些武僧,把釋禮送去習武,倒也是個好出路。
知真大師考慮清楚,拿定了主意,便捏著釋禮的手說:“釋禮,我知你不是不想學,而是天生沒開佛法這一竅。既然佛法你學不好,不如教你習武,你可愿意?”
釋禮一聽,眼就亮了。他從小也跟著父親習過兩手拳腳,但出家以后整天對著佛經(jīng),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沒想過還有重新學武的一天。
見釋禮點了點頭,知真大師就說:“那好,你隨我去一趟靈佛寺,我讓我?guī)煹莒`虛收你為徒,教你習武。釋友,你關(guān)好山門,自己在寺里,沒事不要出去,有事等我回來。我送釋禮去你師叔那里,路上得幾天。你晚上少看書,早點睡,留心火燭?!?p> “是!師父!”釋友有點驚訝,但還是聽話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