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律師將他們送到急救中心,對戴茜說:“放心吧,這個官司沒什么大問題。他不同意協(xié)議離婚,咱們可以走起訴離婚的程序,我這就回去準(zhǔn)備資料?!?p> 戴茜感激道:“劉律師,謝謝你這么幫我們。”
“客氣什么,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你們回去吧,這雨越下越大了?!?p> 周澤清忽然開口道:“老劉,晚上我請客,你可一定要賞光!”
“一定一定,你可還欠著我?guī)最D飯呢!”劉律師揮了揮手,開車回了事務(wù)所。
雨勢越來越兇猛,霎那間,天地萬物仿佛都被這場暴風(fēng)雨吞沒了。雷聲轟轟地,夾雜著一道道閃電,順著樓面滾落下來,如同鬼魅一般,簡直可怕極了。
就在這時,一輛救護(hù)車停在了醫(yī)院門口,戴茜站在臺階上回頭望去。只見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yī)務(wù)人員抬著一副擔(dān)架,向急診室跑去,后面跟著一對父女。那父親身體有些虛弱,被女兒一路攙扶著,嘴里卻不停地念叨著:“婉蓉,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戴茜感慨萬分,沒想到世界上不幸的人,不止她一個,轉(zhuǎn)念又想到自己的父親,又有些心緒不寧。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身影,默默為這對父女祈禱著。
周澤清開口道:“怎么了,茜茜?”
戴茜轉(zhuǎn)過身來,回了句:“沒什么?!?p> 周澤清說:“那咱們回去吧,你媽該等急了!”
“好的?!?p> 穿過一道走廊,再往前就是住院部。戴茜跟著周澤清上了二樓,回到病房,孩子已經(jīng)醒來了,妹妹正拿奶水瓶喂著,“瑩瑩,孩子給我吧!”戴瑩將懷抱中的嬰兒遞給了她。
只聽母親說:“本來睡得好好的,被剛才的雷聲驚醒了,這才哭了起來,還好有個女護(hù)士幫忙哄了一會兒?!遍Z雪琴又問道:“你爸怎么說,協(xié)議可都簽了?”
戴茜搖了搖頭,“媽,你就別操心了,劉律師會幫我們處理的?!?p> “好吧,我不問了!”閆雪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茜茜,一會兒給憲城打個電話,問問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到?”
“知道了。”戴茜瞅著窗外,繼續(xù)說道,“可能還在做工吧,他最近攬了活兒,白天都很忙?!?p> “那就叫他晚上過來,等雨停了,你和她一起回家。”
“可是媽,您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p> “茜茜,聽你媽的,晚上回去吧!你帶著孩子也不方便,夜里風(fēng)又大,當(dāng)心孩子著了涼?!敝軡汕逑蛩沽搜凵纸又f道,“我會照顧好雪琴的?!?p> 戴茜有所會意,“等他來了再說吧!”又一道閃電劃過,窗外的雨愈下愈大。
韓憲城站在門口的走廊里,雨水猛烈地敲擊著青磚,噼里啪啦地,打濕了他的腳面。出神地望著血紅色的大門,再也沒有了動靜,不免擔(dān)心了起來,不知妻兒現(xiàn)下如何。
戴茜一個人能否處理好家里這一攤子爛事?孩子有沒有吃足奶水?是否還在哭個不停?想到這些,他心里真是煩透了。
窗臺上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滿是煙頭和煙灰。王大叔回來以后,就把手里的活兒交給了他,只說有事去一趟城里,匆忙趕回了家。正準(zhǔn)備收拾東西,偏偏下起這場糟心的雨來,看來老天有意跟他作對。
弟弟又淋了雨,有些感冒,他怕還想上次一樣,故而格外留神。畢竟爸媽都不在家,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無論如何也要照顧好他。
穿著雨衣,去了一趟附近的診所,拿了些藥便回來了。弟弟還在沙發(fā)上睡著,便站在走廊里抽起了煙。突然,聽到一聲驚叫,他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弟弟醒了過來,關(guān)懷地問道:“怎么了,覺得好些了嗎?”
“二哥,我怎么睡著了!”韓梅城坐在沙發(fā)上,扯了扯蓋在身上的被子,咳嗽了幾聲。
“你瞧瞧,又感冒了吧!”韓憲城進(jìn)了屋子,倒了一杯開水給他,“這有幾包感冒藥,趕緊吃了吧!”
韓梅城站起身來,將被子掀到了一旁。適才聽二哥談起嫂子家里發(fā)生的事,又聯(lián)想到自身的處境,一樁樁一件件,無不令他心煩意亂。
而這一陣子,他將全部的精力都浪費(fèi)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孩身上,縱使每天朝思暮念神魂顛倒情不自禁,可是又有什么意義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罷了。
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傷神費(fèi)力,極不討好,走錯了一步,就可能步步錯。此刻看來,他確實(shí)有必要重新梳理一番自己的思緒。至于余夢秋,兩個人還是從普通同學(xué)開始吧。至于往后能否走到一起,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正這般想著,兩眼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覺陷入了夢鄉(xiāng)。夢里他劃著一條船,岸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呼喚著他的名字。他應(yīng)了一聲,正要劃過去,忽然船槳斷了,又聽到轟隆一聲,仿佛房屋倒塌的聲音,便驚醒了過來。
韓梅城取出了兩粒,放進(jìn)了嘴里,味道有些苦,但還是咽了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道:“二哥,你知道嗎,姑父一家這兩天就要來了,聽擺渡的鈕大叔說的?!?p> “嗯,知道了。一會兒咱們?nèi)デ霸?,把這個消息告訴爺爺奶奶。”想到家里的存款已經(jīng)一干二凈,姑父家的這筆債只得暫且欠著了。
韓梅城又問道:“二哥,爺爺奶奶身體可還好?”
“都挺好的,倒是你一個人在外面住著,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韓梅城“嗯”了一聲,又不停地咳嗽了起來。
“你瞧瞧,軍訓(xùn)了一個禮拜,又消瘦了許多。如今爸媽都不在家,要是你缺什么,心里有什么事,可一定要跟我說,別什么都藏著掖著,咱們可是親兄弟啊。”
韓憲城總覺得他心事重重的,可一問他,又總說沒什么。又問道:“生活費(fèi)可還夠?”
韓梅城知道二哥一家的難處,回道:“夠呢!”
“這學(xué)期的學(xué)費(fèi)也該交了吧!”
“嗯,二十五號去學(xué)校繳費(fèi)?!?p> “本來可以給你交學(xué)費(fèi),可是現(xiàn)在……”
“二哥,沒事的,我給大哥打過電話了,他說這兩天就匯過來?!?p> 聽他如此說,韓憲城沉默了起來。
韓梅城又問道:“二哥,你跟嫂嫂關(guān)系還好吧?”
回到家以后,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到處都冷冷清清的。餐桌上還剩下半瓶奶水,廚房里的碗筷也沒有洗,臥室里的衣服被扔得到處都是。
“沒啥,別瞎操心!”韓憲城冷冷地說著。
說實(shí)在的,妻子一聲不吭地走了以后,他真有些不習(xí)慣。整個人都有些懶散了,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磥砑依镆菦]有一個女人操持著,這日子還真沒法過。
“二哥,我覺得你還是去一趟比較好。不要管我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p> 正在這時,家里的電話響了,韓憲城匆忙跑了過去,“茜茜,怎么樣?咱媽的身體怎么樣?”
“沒什么事了,你晚上過來接我們吧!”
“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p> “雨下這么大,你去哪里!”
“那好吧,我晚會兒過去?!?p> “拿一件外套過來!”
“知道了?!?p> 韓憲城還想問孩子怎么樣,可是戴茜已經(jīng)掛了電話。過了一會兒,見雨勢小了,對弟弟說道,“咱們?nèi)デ霸?,晚飯就在爺爺奶奶那兒吃吧!?p> “好的?!?p> 韓梅城披著雨衣,瞅著門外,忽然幾道閃電劃過,心想這場暴雨過后,北河的水勢肯定又要漲起來。
老宅子坐落在壩子上,每年夏季到來,北河的水位都會漲過壩子,老宅子自然遭了殃。院子里灌的到處都是水,沒過了膝蓋,脊梁發(fā)黑的游魚在眼皮子底下穿梭著,他和韓嘉晨光著腳提著水桶去抓魚。剛抓到一條,那魚兒一甩尾巴,就從手里溜走了。
想到這些,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
韓梅城將褲腳挽了起來,跟著二哥出了院子。剛走到路口,只見巷道里積滿了雨水,又將褲腳挽高了一些,直接趟了過去。穿過狹長的巷道,視野忽然開闊起來,只見一片汪洋映入了眼簾。
河水果然漲到了壩子上,老宅子也進(jìn)了水。壩子底下那棵粗壯的柳樹被河水沖垮了,倒在了壩子上,幾只鴨子在附近游來游去的,甚是歡騰。
祖屋后面的菜園子,也被河水淹沒了,圍起的籬笆還在,只是奶奶精心栽種的瓜果蔬菜徹底遭了殃。
韓憲城說道:“祖屋被淹了,咱們?nèi)バ∈寮依锇?!?p> 于是二人又沿著熟悉的巷道,一路向西走去。
每年七八月份,汛期到來的時候,北河的水位都會跟著上漲。去學(xué)校報到的那一天,壩子下面的樹木和農(nóng)田已經(jīng)被河水淹沒了。韓家的祖屋離壩子并不遠(yuǎn),東面一帶地勢比較低洼,以往河水再怎么漲,也不曾越過壩子去,所以也不曾擔(dān)心過。
可是近年來,天氣異常多變,北河上游暴雨不斷,水勢十分兇猛,大有形成洪水之勢??h里早就下了防汛通知,通知大家就地遷徙,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八月上旬河水就越過了壩子,東面一帶的房屋接二連三灌了水,韓家的祖屋自然也沒有逃過這一劫。
西面一帶,也就是西莊所處的地方,地勢較高,東莊被淹的人家開始搬往西莊暫住。韓百歲的小兒子韓建明就住在西莊,夫妻倆去XJ打工以后,房屋一直空著,這回總算派上了用場。
韓憲城兄弟倆忙活了幾天,把祖屋里的東西都搬到了小叔家里。而爺爺?shù)谝粫r間拿在手里的,是懸掛在橫梁上的那面血紅色的旗幟。
只見老人家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一路高舉著,帶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搬家,如同進(jìn)行著一場戰(zhàn)斗。到了小兒子家里,又將其懸掛在堂屋里,小兒子給自己過八十大壽時,女婿送來的壽字匾額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