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深微抿著嘴角笑道:“聽說他也去了安東府,你和他又有過節(jié)了?”
亓姒樹板著臉嚴肅道:“沒有!當然沒有!”
“漣漪去宮里尋他了,好像他辦砸了差,王上罰了他一百軍棍?!?p> 亓姒樹哼了幾聲,轉而又嘆了口氣,問道:“王祁昭這人記仇嗎?若是不記仇,我就去找他問問話,若是記仇的話……”
“記仇的話,又怎樣?”他眼底都是笑意,覺得亓姒樹這人又成熟又幼稚的。
“記仇我就罵死他。”亓姒樹瞇了瞇眼,提著的心始終沒能落地。
“深弟?!?p> 二人回頭,見正胤站在樹后望著他們,亓姒樹沉默的和他對視著,而后尷尬的轉過身去。
王祁深察覺到了什么,此刻氣氛微妙,他怕亓姒樹不適應,輕身道:“你先回房整理一下吧?!?p> 亓姒樹朝正胤行了禮,正欲轉身進院。正胤不理會王祁深反而攔住她:“亓姑娘留步,我是來找你的。”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王祁昭一黨與她結了仇,王祁昭好糊弄,這個正胤可不是傻子。
王祁深清咳了幾聲:“我們去書房如何?”
“不必了,亓姑娘,借一步說話吧!”正胤倒不像王祁昭那般強勢,還彬彬有禮的照著雍朝人的禮儀行了個禮,亓姒樹微微遲疑,嘆了口氣。
王祁深摸摸她的頭,安慰道:“正胤仁慈,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亓姒樹只是心虛,怕倒是不怕,不然也不會同意接著入住八王府。
兩人走到樹后,正胤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亓姒樹垂著眼,正胤指甲微微有點翹起,上面有幾道淡淡的黑色裂紋,手掌上面結滿了淡黃的老繭,顯得十分粗糙。
她想,比人不應該是勞心不勞力嗎,怎么像是干多了苦力,跟勞作的百姓差不多?
正胤道:“昭弟已將你所犯之事供給了王上,但介于你的外夷身份,現(xiàn)在抓你過去也是于事無補,我們不如現(xiàn)在暢言。”
王祁昭供出她是預料之中的事,此前沒能抓到她,事后她又有端王扶持,亓姒樹腰桿子硬得很。
“我可沒犯什么事,即便你們現(xiàn)在抓我到你們王上面前,我也是不會怕的?!?p> “亓姑娘知道,昭弟當時就沒能把你帶去認罪,王上本就將信將疑,現(xiàn)在更不會信了?!?p> 亓姒樹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就因為我同去了安東府,又在你們認為我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我就要被懷疑嗎?”
“你想讓我在相信你和相信昭弟之間做抉擇,你覺得你會討到好處嗎?”正胤直言正色,神情十分嚴厲。
亓姒樹并沒有被嚇到,說實話,這個正胤對于恐嚇人并不在行,他就像那種做點小買賣的商賈,中規(guī)中矩的,舉止也有禮有度,生氣起來不帶廟堂戾氣也無江湖殺氣,最大的特點就是生氣后就完事了。
但表面樣子還是要裝上一裝,亓姒樹福了福身,同樣正色道:
“我跟王祁昭很久之前便有過節(jié),我雖然不知道因何而起,但他那種極端之人,對我的某處有偏見自然也會對我的一切有偏見,若是不喜歡我,我走便是。”
說完提著裙子就轉身離去,居然憑的還有些貞潔烈女的影子。
王祁深攔在她面前,亓姒樹雖然沒哭,但色厲言正,扭過頭不去看他。他只得朝正胤說道:“昭弟本就不是厚黑權謀之人,處理影案起來也不會是對手,正胤又何必全怪罪一個雍朝人呢?”
這話雖然是為了亓姒樹講,但并沒有言明立場,亓姒樹聽明白后一怔,擔心王祁深也因此猜忌她。
王祁深并沒有去看亓姒樹的表情,反而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動作上看起來很是護著她。
“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糾纏于誰是主謀還不如想想如何平息王上的怒火。”
正胤不理解王祁深為什么要幫她,但他一向喜歡八弟的性子,不如這次就聽聽局外人的意見。
“昭哥沒有根基,在安東府也沒什么人脈,即便是有監(jiān)察使的頭銜,到了豪族的地界終究只能任由其擺布,稍有不慎便能留下把柄,更何況是私放刑犯的大罪?!?p> 王祁深頓了頓,見到亓姒樹探究的眼神,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
“他代表王上例行公事,名聲毀了,王上能不怪罪他嗎?人多的地方就有紛爭,安東府也不只有這一個案子,王上在乎的是結果嗎?不,他更在乎的是朝廷的顏面?!?p> 正胤聽懂了,怪不得其后派了斷案嚴厲狠決的陳鼎下來,他要代表朝廷挽回顏面,做事狠辣雷厲風行,才能讓他們對上面產(chǎn)生敬畏。
無論案子如何辦的,他兩方都殺了人,兩方看似都得罪了,但這才顯得立場干凈,百姓和府衙才會信畏。不像王祁昭……
亓姒樹沒想到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還能有這種道理,之前矛頭還一直指向她,現(xiàn)在轉個彎又回到王祁昭身上了。
也是,誰叫向冬要賣禁書,誰叫王祁昭自己要去救呢?抱著僥幸心理救人,連知府都寧愿丟了官帽保小命,王祁昭卻偏偏兩者都想得到。
“陳鼎和昭哥其實都會辦事,但二人性情各異,昭哥更像是快意恩仇的劍客,做不到舍小取大,陳鼎不知道其清濁,但王上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才選了他當刑部正郎的?!?p> 說起陳鼎,正胤臉色就立馬變了,他曾查獲過一些陳鼎貪污受賄的證據(jù),呈遞給了王上卻被他無視了,想想就氣憤至極。
“那個陳鼎滿身劣跡,刑部正郎讓他擔任那還得了?”
亓姒樹覺得,只看到別人的短處而見不到長處,就是典型的偏見了。
“照我說,王上重用他自然是因為他能辦事會辦事,況且他也不是什么弄臣,朝堂上的官員都有劣跡,要是因為正胤看不慣就遭彈劾,那朝堂上不都是正胤看重的人了嗎?”
“大膽,你就算是外夷人,也不能這樣講話!”
正胤差點就想沖上去堵了她的嘴,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他簡直百口莫辯!
王祁深倒是笑了,像個大哥哥寵溺自己童言無忌的小妹妹一樣又摸了摸她的發(fā)絲,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府里的下人也都干凈,沒有什么有心人的?!?p> 正胤緩和了神色,聽王祁深講了許多,對亓姒樹的意見也是淡了些,搖頭嘆息道:“我在宮里謹小慎微慣了,這話以后還是莫說的好?!闭f完就看著她,亓姒樹聳聳肩,無所謂,都隨你。
王祁深又朝正胤行了禮,語氣也沒有剛才的平和,他嚴肅的說道:“清水濁水都能澆花,清濁不重要,重要的是水。臣弟一番胡言,正胤莫怪?!?p> 正胤急忙拉起他,哈哈大笑:“我們兄弟二人說這么多做甚,深弟這話頗有道理,走,我們去書房好好聊聊?!?p> 額。王祁深沒想到說了幾句就要被拖著走了,他看著亓姒樹心里猶豫,自己明明是想來和亓姒樹聊天的,怎么被正胤拉走了?
“我……我,要不改日吧?!蓖跗钌蠲媛峨y色,他還是一心想和亓姒樹待在一起呀!
“改日?不行,就今天!”這個深弟,以前從不拒絕的,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亓姒樹也想和王祁深玩,他人好又大方,還風趣幽默,奈何要被正胤搶走了。
二人對視了一下,王祁深最后只好無奈的被拖走了,算了,反正住一個房子里,見面的時間長著呢。
亓姒樹回到屋里熏香,隔壁院子搬空了,王祁昭的房間搬到了漣漪公主那處,這里恰好能放些雜物,還能騰出很大的地方讓李懷忠住下。
亓姒樹主仆倆正坐在室內喝茶聊天,院外走來一個男子,在門口左左右右環(huán)顧一遍,躡手躡腳的跑進來敲了敲隔壁房門。
古代的房子,最大的壞處就是隔音效果太差,像李懷忠上次去青樓,隔了三間屋子都能聽到不可描述的聲音,這就是效果。
“四王子在嗎?我是向冬,想來看看你?!?p> 李懷忠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咳咳咳,這簡直是有緣千里來相見啊。
亓姒樹剛好想找她看看傷勢,忙用眼神示意李懷忠去開門,李懷忠扭著脖子一臉抗拒,但在她眼神逼壓下只好苦著臉去了。
“別敲了,門都要被你敲塌了?!?p> 向冬一愣,這個聲音還有點似曾相識,她下意識的往左邊看,立馬高聲大喊:
“來人啊,來人啊,朝廷欽……”
李懷忠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進來,反栓上門,抓起抹布就往她嘴里堵,慌張得要死。
亓姒樹無語,她是要跟向冬道歉的,現(xiàn)在把人綁了進來,有這么道歉的嗎??
“李懷忠你還不松開她,我找她有事!”亓姒樹起身走到向冬那邊,想把她嘴里的抹布取下來,向冬鼻孔哼了一聲,把頭搖得跟撥浪鼓,綁我?嘟我嘴?那我就賴在你這里不走,看你怎么辦!
李懷忠手還有點發(fā)抖,湊到亓姒樹耳邊悄悄說道:“要是她在外亂說怎么辦?會不會瞞不過?”
“你膽子怎么這么小了?我都不怕你慌什么?”
李懷忠摸摸小心臟,也是也是,要抓也是第一個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