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覺醒

　　龍泉在地道崩塌之后就立刻沖向了出口，如她所料想的那樣，崩塌的位置距離出口并不遠，她很快就沖進了一間看上去比獸醫(yī)的診所要整潔舒適得多的小屋里，這里已經(jīng)是地面上了，屋里的有著很多近期有人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但她沒空去觀察這些。

　　她剛沖進這間屋子的時候，身后的地道里就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轟鳴，這是爆炸的聲音，很顯然是艾銳的手筆，無論他遭遇了誰，情況都并不樂觀。

　　龍泉在推開門前猶豫了一下，她真的有必要返回去嗎？她父兄都在與特里亞有關的事件中喪了命，而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搞清楚特里亞到底在做什么，這個仇還沒報，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她也不知道剛剛找上來的是什么人，她是不是應該聽艾銳的趕快離開？

　　他們之間只是雇傭及交易的關系而已，她應該以大局為重。

　　她很清楚這一點，她的父親從小對她的教育就是要學會去理性地思考，在這種情況下先保存實力才是最要緊的事，但是……

　　她的哥哥也教過她，如果人不能以感情去駕馭理性的話，再理性的行為都可能要以喪失人性來作為代價，要以理性去看待大局之前，應該先以感性去理解生命。

　　或許，這才是她不愿意與別人產(chǎn)生任何瓜葛的原因，只要與這個世界保持距離就不必為之投注感情，而她的感情已經(jīng)所剩無幾，沒有可供她肆意揮霍的余地了。

　　可惜她終究是晚了一步，現(xiàn)在抽身而出已經(jīng)太晚了。

　　龍泉一把推開了門，外面是一片巷道交錯的平房區(qū)，她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以后就憑著方向感向著地道坍塌的方向沖了出去，她希望自己不要去得太晚了。

　　但她才剛剛找準了方向邁開了步，她前方不遠處的地面就整個地被猛烈的爆炸混著泥土掀起，沖擊波隨后才跟著撞了上來，這一陣爆炸將范圍一百多米內的一切都拋到了天上，又將一百米外的多數(shù)建筑推倒，猛烈的震動一直傳到龍泉這里時才顯得稍輕一些，但依然使得她四周的建筑搖晃了起來。

　　即使站在這個距離上，龍泉都幾乎被甩到了半空，這仿若地震一般的破壞力，如果這是艾銳干的，如果他是在近距離引爆的，那他絕沒有還能活著的可能性。

　　沒人能在這樣的爆炸中活下來。

　　被掀飛而起的大量泥土與石塊落了下來，灰石碎屑不斷飄散、掉落在了這片從街區(qū)中憑空生出的坑洞中，龍泉不得不一邊躲避一邊向著爆炸的中心接近，無論如何，她得去確認一下才行。

　　然后她在這片由濃厚的泥土雨霧中看到了一個高大卻殘缺的身影，這人的身高及寬度都遠遠超出了常人的范圍，但他的整個后背及大半個右側的上肢都消失了，他在顫抖中不斷地咆哮、呻吟著，傷口上長出了許多短小的不斷抖動著的肉芽，但始終無法組織在一起，血漿不斷地從裸露出的傷口中拋灑而出。

　　如果說人類無法在這樣的爆炸中生存的話，眼前的這個家伙顯然已經(jīng)無法歸結為人類的范疇了，龍泉不敢妄動，慢慢地靠近才意識到，他是龐牛。

　　龐牛也留意到了龍泉的接近，他朝著龍泉放聲怒吼了幾聲，隨后頭也不回地以十分明顯的蹣跚步伐向著另一邊逃走了。

　　追上去？

　　這個想法在龍泉的頭腦中回響了數(shù)次，不需要借助艾銳的槍了，在這個狀態(tài)下她憑自己就有可能殺了他。

　　從他剛剛的傷口上的那些肉芽來看，他顯然具有不俗的恢復能力，而且他可以抗住這種程度的爆炸而不死，一旦讓他恢復了過來，恐怕就再也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但艾銳現(xiàn)在依然生死不明，她的理性告訴她艾銳恐怕早已尸骨無存了，但感性的這一面依然無法認同這一點。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剛剛在診所里看到獸醫(yī)正在治療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龍泉緊緊地握緊了手里的劍，扭過頭不再看向龐牛逃走的方向，朝著龐牛一開始站著的地方找了過去，如果龐牛是在這里承受了爆炸的傷害的話，那艾銳也應該在附近，除非他已經(jīng)被炸飛了，或者真的尸骨無存了。

　　這附近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這里曾有過建筑的痕跡了，沙土和石塊一直在向下落著，她必須小心躲避，而且不只是視線被阻擋著，落下的沙土也一直在填充著這個被爆炸掀出來的坑洞，如果她不能動作快的話，即使艾銳真的沒死也很快就被掩埋起來的。

　　在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陣高亢的尖叫聲穿過了重重沙石的阻礙傳到了龍泉的身旁。

　　“?。。。∵@個天殺的死小砸?。?！”

　　龍泉立刻向著獸醫(yī)的呼喊聲跑了過去，另一道低沉的聲音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還沒死?！?p>　　“別攔著我！我要殺了他！”

　　“至少不用麻醉了?！?p>　　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隨即出現(xiàn)在了龍泉的眼前，而艾銳此刻就躺在他們之間的地面上，滿身都是深可見骨的傷痕，他胸膛上略微的起伏表明他還活著，但應該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之中。

　　除此以外，一個巨大的形似老虎和猴子的結合體的生物就蹲在一旁，齜牙咧嘴地歪著頭看著龍泉，她也明白了過來艾銳之前看到的是什么了。

　　“你知道他把什么給炸了嗎？”獸醫(yī)以他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沉重聲音向著龍泉問道。

　　“五年！”獸醫(yī)的聲音再次猛然地拔高了起來，并逐漸接近了非人能及的高度?！袄献訑€了五年的金庫！”

　　“再不動手，他就真的死了?！币慌缘母邆€子提醒道。

　　“我知道！”獸醫(yī)已經(jīng)嘶聲力竭了。“他死了誰給老子賠！你嗎？！”

　　獸醫(yī)朝著高個喊完又再回過頭沖龍泉喊了一句。“?。磕銌?？！”

　　龍泉其實是可以賠的，只要獸醫(yī)的存款沒有達到太驚人的程度的話，況且她也無法否認艾銳落到這一步與自己有著非常大的關系，但幾秒鐘之后她還是搖了搖頭。

　　這筆錢還是讓艾銳自己來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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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下都是有機會覺醒成為能力者的?！卑J睜開眼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句，站在他身旁的獸醫(yī)正以他少有的正常人能夠接受的音量和音高說道?！暗揖蜎]想明白你小子運氣為什么這么好?！?p>　　此時距離那一陣爆炸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不知是否有著什么關聯(lián)，在那之后城里就下起了連綿的小雨，直到艾銳醒過來的這一天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停了下來。

　　“你在說什么？”艾銳此時還處于一個朦朧的狀態(tài)，他映像中的最后一幕就是他被火光所淹沒的畫面，在那種時候他也沒有余力去思考更多的東西，甚至連“完了”這樣的想法都來不及產(chǎn)生，一切就徹底地陷入了空白。

　　“我是說，你覺醒了某種能力。”

　　艾銳忽然意識到獸醫(yī)不但聲音變小了，連說話的語速都放慢了下來。

　　“一般來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下覺醒屬于自己的能力，只是這種幾率并不高，而想要靠極端環(huán)境來覺醒的那些人多半都死了，剩下一小半就落得一個連我都很難搞定的殘疾，而且一無所獲?！?p>　　“但是……我活下來了？”艾銳慢慢地支起了身體，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虛弱，只是身上幾乎被打滿了繃帶，疼痛感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強一些，這令他想起身的動作變得十分困難，而站在一旁的獸醫(yī)并沒有要幫忙的打算。

　　“確實有一小部分人成功地活下來了，非常小的一部分，覺醒時的某種現(xiàn)象造成了這樣的效果。”獸醫(yī)撇了撇嘴。“你不只是活下來了，你絕對覺醒了某種能力，現(xiàn)在的問題是……”

　　“這究竟是什么能力？”獸醫(yī)把頭湊向了艾銳的臉，似乎想要認真地觀察一番，但由于他的身高所限，他只能踮著腳勉強地湊了過去。

　　“我明白了?！卑J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是什么？”獸醫(yī)又湊得更近了一些。

　　艾銳伸出手向獸醫(yī)湊過來的臉上抓了過去，猝不及防之下獸醫(yī)被他抓住了下巴，這個動作讓艾銳的手酸脹難耐，而獸醫(yī)則被抓住了下巴不敢動彈，勉強踮起的雙腳難以支撐他肥胖的身軀不停顫抖著，兩人就維持著這個令雙方都十分難受的姿態(tài)注視著彼此，直到龍泉端著一個放著水和粥的盤子推開了門。

　　“你感覺如何？”艾銳一把撒開了手，看著獸醫(yī)有些慌亂地摸著自己的臉的樣子笑了起來。

　　“我臉怎么了？！”獸醫(yī)的聲音猛然拔高了。

　　“……”龍泉瞥了獸醫(yī)一眼就不再看他了，轉而把盤子放在了艾銳床邊的矮柜上說道。“全城都戒嚴了，馬強正在找你和龐牛。”

　　作為這起爆炸的發(fā)起者，艾銳受到治安官的追捕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龐牛，他也遭到了追捕首先說明他還活著，這對艾銳來說并不算是一個好消息，即使他在引爆炸彈的時候也有所預料了。

　　但他不太理解為什么會戒嚴。

　　“戒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我這幾天都沒出去過?！边@些天里龍泉實際上也想出去活動一下，但考慮到最好把自己的傷勢養(yǎng)好，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再次被人找上，艾銳在這種時候就是一個活靶子而已，就算一個赤手空拳的小屁孩也能殺了他，當然，這些原因龍泉是不會說出來的。

　　“我睡了多久？”

　　“一個星期?！?p>　　“我的臉！”獸醫(yī)在兩人繼續(xù)聊下去之前再次用高音彰顯了自己的存在感。

　　“別叫了”艾銳朝他不耐煩地招了招手?！拔叶疾淮_定我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覺醒了什么能力?！?p>　　獸醫(yī)隨即住了嘴，但他的表情表示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在克制自己張開嘴的沖動了，而這一點實際上有些嚇到艾銳了。

　　“不可能?！鲍F醫(yī)壓抑著自己的聲音，而這顯然讓他十分難受。“你炸飛了一整個街區(qū)，如果不是覺醒了某種能力，你絕對已經(jīng)死了，死得連能讓我把你拼起來的碎塊都不會剩下?！?p>　　“至少我什么都沒感覺到?！卑J拿起了水杯，但他剛喝下一口水就猛地將其噴了出來，只差一點點就噴在了龍泉的身上，但她沒有試著閃開，而是認真地看著艾銳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

　　“這是什么水？”艾銳的表情好像他剛剛喝下的是從某種古怪的生物身上擠出來的粘液一般，非但如此，他還一直在吐著口水試著把喝進嘴里的水全吐出來。

　　“白開水?！饼埲艽_定這一點，因為這杯水就是她燒的，而且她已經(jīng)喝過了。

　　“白開水？”艾銳不信，然后他意識到了這水喝上去感覺不對的原因，被他噴在地上的水漬正在緩緩地向外蔓延著，逐漸成為了某個圖形，而這正是他剛剛看到這片水漬時腦中閃過的樣式。

　　這片水漬就是他被他控制著變成這樣的，很快他就確認了這一點，然后龍泉和站在一旁的獸醫(yī)也通過艾銳的神情留意到了。

　　“你能控制水？”獸醫(yī)問道。

　　“好像是這樣的……”艾銳正在試著將這些水從地面上浮起來，就像是龍泉控制金屬時候的樣子，但他很難實現(xiàn)這一點，以他剛剛才掌握的方式，他只能把一小滴水懸浮起來。

　　艾銳似乎十分樂于把玩這小片水漬，畢竟他剛剛才獲得了一項特殊的能力，但對此有很多經(jīng)驗的龍泉很清楚，如果他連這么一點點水都這么難以控制，那么他的這項能力在接下來的活動中也沒有多少可供發(fā)揮的余地。

　　即使他只是剛剛掌握這一能力也是如此，至少在控制某種物質的這個領域上，龍泉是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的。

　　擁有能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并不多見，但總歸是有的，而無論一個人獲得了怎么樣的能力，他們首先都是作為一個人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這也就代表著他們的能力之間也有著不同領域的分別，人人都有自己適合的生存方式，也有著自己擅長的行為、思維模式，他們的能力也是如此。

　　但能力的表現(xiàn)，卻未必與他想要去做的那些事相符。

　　在龍泉看來，艾銳此刻獲得的能力，對他并沒有太大的助益，不過她沒有對此多說什么，只是憑著經(jīng)驗稍稍引導著艾銳在各個角度嘗試了一下這個能力的各個方面，得出了一個大概的結論。

　　艾銳可以將他觸碰到的水（大約只有一杯左右的量）變成可以讓他驅使的水，如果他沒有碰到過，他也就沒法操作，這同樣是限制他的能力的重要一點。

　　至于是不是每一次碰到的水都會產(chǎn)生這種變化，在嘗試了幾次以后艾銳已經(jīng)可以做到隨心所欲地控制這項能力的發(fā)揮了，只有他想的時候，他接觸到的水才會產(chǎn)生變化，也就不會再變得喝口水也很難受了。

　　但有一個優(yōu)勢就是，他觸碰過的水可以不受距離的限制，至少他們沒有測試出這個距離，只要產(chǎn)生了作用，把這些水移動到離他再遠的地方，他都可以對其使出同樣的控制力來。

　　更多的細節(jié)需要不斷地嘗試，他的操控力以及這個能力的后續(xù)應用也需要時間去慢慢琢磨和提高，只是一如龍泉所想，這能力暫時派不上什么用場。

　　接下來，龍泉簡單地向艾銳介紹了一下城里的狀況，馬強雖然戒嚴了整個城市，但他沒有足夠的人力去盤查每一個來往的人，據(jù)龍泉和獸醫(yī)所知道的部分來說，他在尋找著某一個在艾銳引爆炸彈那一天前后來到這里的人，除此以外他們基本上就一無所知了。

　　艾銳因為炸平了整個街區(qū)的緣故，已經(jīng)上了馬強的抓捕名單，雖然那片街區(qū)沒有人住，基本上只是一片荒廢的平房而已，但沒人想讓一個能制造這種爆炸的人在自己的身旁逗留。

　　至于龐牛，已經(jīng)基本可以肯定他所展現(xiàn)出的抵御傷害及肉體上的恢復能力是與特里亞有關的了，無論特里亞在打什么算盤，龐牛都是其中的一環(huán)，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龐牛也一并遭到了馬強的通緝，只是再沒人見過龐牛了。

　　所以龍泉的計劃也做出了相應的調整，她不再需要分別去調查特里亞及殺死龐牛，這兩件事完全可以放在一起進行，雖然從現(xiàn)在她所知道的范圍來看，要實現(xiàn)這一點也非常地不容易，但這比缺乏線索地去行動要好得多。

　　艾銳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就又使用了大量的能力（至少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是大量了），興奮感褪下之后，疲憊感就浮現(xiàn)了出來，龍泉和獸醫(yī)也就各自分開去休息了。

　　如果第二天艾銳的情況變得好一點的話，他們再討論接下來該怎么做。

　　至于艾銳欠著獸醫(yī)的那一整座金庫，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