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見面禮（1）
見面禮？什么見面禮？
星辰塔主的手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尾活蹦亂跳的金魚，驚得她大叫一聲，那金魚眼大的如同一面鏡子，此生都不能照到鏡子的她，居然在金魚眼中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星辰塔主沒能來得及扭轉目光。
剎那間，玄宸也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模樣。
玄宸渾身無法動彈，在金魚出奇大的冰冷眼球注視下，臉上逐漸爬滿灰色。
她會在踏出星辰塔，重獲自由的同時，迎來死亡。
蟄伏在角落里的蜥蜴突然沖過來，發(fā)動攻擊，鱗片鋒利的尾巴狠狠一掃，將那金魚打脫了玄宸手。蜥蜴鱗片將玄宸手指劃傷，鮮血淋漓。星辰塔主縮成一團，冰冷的嘴唇吸上手指流出的血，終于感受到點體溫。
脫水之魚在冰冷干燥的地面上跳動著身子，掙扎無效，很快在玄宸眼前斷氣。魚眼不再亮到可以反光，也就照不出來人影了。
所謂的見面禮。
仇恨的烈焰熊熊燃燒，鬼魂以令人驚詫的返場方式誘發(fā)了隱藏在太史府最深的漩渦中不安的怪獸。玄宸愕然望著眼前死掉的金魚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之前，手掌大的冷血動物優(yōu)雅地擺動尾巴，睜著不會動的黑色圓珠眼，以極其冷靜之態(tài)從水中遙望人間世界，保持著冷漠的距離。美麗的尾鰭一搖一擺，仿佛舞女翩翩飄起的裙角，可見者無不驚悚，唯恐不該出現(xiàn)的生物一躍而起回到最初的地方——太史府。
與此同時，被鬼風席卷的太史府響起了下人們驚慌失措的叫聲——
“有金魚！府上出現(xiàn)金魚啦！”
“什么？在哪兒？”
“后院，前院，天啊就連東廚洗菜的水缸里也有金魚?！?p> “怎么可能！府里沒有養(yǎng)過金魚，平白無故從水里冒出金魚？！”
“還有后花園池塘里，明明沒有注水啊，突然間地縫涌水，池塘就滿了，金魚一只連一只蹦高吶！”
“趕緊除掉，全都除掉，可不能讓老爺和夫人瞧見！”
“……異人！……金魚族！出現(xiàn)啦——”
這些顏色美麗、身體冰冷的生物覆著鱗片，似乎能從任何一滴水變出來似得，水深過半尺之處便是金魚涌現(xiàn)之地。而早已放干水的前院池塘和后院池塘仿佛開了泉眼，水泡汩汩而起，填土堆石都堵不住。
近似密封的星辰塔頂閣上下左右的墻壁似乎都在朝星辰塔主逼近，把她困在一個不能再小的方形盒子里。玄宸的呼吸幾乎凍成了冰塊。
此時，正是那公子尨“撲通”一聲，倒在了水塘邊的黑暗中。
玄宸仰頭觀察月面圓缺與天象分野，一面掐指，以指節(jié)為單位，極快地在心中盤算距離東海潮退的日子，潮水退了，公子季才好出海。她的手指哆嗦厲害，指尖不能準確掐在一起。
“按照太史手卷記載，欲請東海金烏神，須得是太史本家純正血統(tǒng)；對東海金烏畢恭畢敬，不可生有雜念二心……還得……還得、得到金烏神的旨意……”
她心里七上八下，這一招絕對是被逼無奈，不然，她怎么可能讓公子季冒險。
“前兩條，季都具備了，可是第三條……”
陰風中傳來哭喪的聲音，瞄準整座風臨城的亂石山野鬼，把星辰塔全部包圍了。
“欲開城門，先滅玄宸——”
玄宸的瞳孔尚且無法凝聚成點，慌慌張張撲在扶欄上喊道——。
“太史老爺、公子季，你們快來！”
仍舊漂浮在空中的血紅色似在比賽嗓門大小，就在星辰塔主頭頂高唱：“欲開城門，先滅玄宸，欲開城門，先滅玄宸——”
星辰塔主再也無法站穩(wěn)雙腳，伏在地上死死堵住耳朵，可女鬼的聲音從她皮膚的每一個毛孔滲透進來。更可怕的是，夜深人靜，原本很容易被人聽到的女鬼聲音，實際上除了玄宸，沒有第二個人聽得到。玄宸頭痛欲裂，耳朵嗡鳴不止，連接耳道的神經(jīng)馬上就要被“欲開城門，先滅玄宸”的威脅繃斷了。
“……要趕緊趕在亂石山復活之前，出海去請主神來風臨城，玄宸、玄宸無用，獨力抵抗不了。眼下被迫，只能把公子季置于險境……”
從塔上往下，她看到自己辛苦布下的旌旗陣，三分之一已掃亂。沒有了層層闖關，她忽然覺得失去了防御的鐵甲，赤裸裸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玄宸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著得盡快重新布置，不然不該進星辰塔的，無論是人是鬼，都能夠輕易進來，譬如公子尨和被驅逐的崔家小姐，還有視她為異人余孽的二老爺?shù)热?，以及鐵了心要殺出一條路進城的亂石山鬼魂。
她緊貼著冰冷的石墻，汗水濕透了鬢發(fā)。蜥蜴爬上肩膀，不安地騷動著，惡狠狠的眼睛充滿警惕，不時吐著細長的舌尖。
“別怕，別怕，就快來了。只要拿來太史手卷，我叫季立刻出海，立刻?！?p> 她扶著墻艱難站穩(wěn)了腳，正要轉身回去稍作歇息，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人站在倒塌了一片的旌旗陣跟前，邁著步子想要進來。
這就是星辰塔主最害怕的情景。
那人抬頭，在黑夜中與玄宸對視。
玄宸的心臟跳慢了半拍。
風吹著躺在地上的旗子胡亂翻動著，旌旗陣口轉眼又沒了人影。玄宸揉著眼睛——莫非看錯了？
那個身影，形似崔家小姐。
最可怕的，是那身影抬起頭來的時候，玄宸看到，崔小姐張開的一雙眼睛居然是兩片橫向的羽毛形狀！
“崔凝！”
影子一動，消失不見。
玄宸圍繞著星辰塔一遍遍確認，周圍沒有崔凝的影子。怎么回事？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么。崔凝已經(jīng)被驅逐，廢去全身修為，必定傷的不輕，現(xiàn)在該在家里養(yǎng)著，就算能下床走動，怎么會深夜里悄無聲息跑到旌旗陣來？料她也沒會有膽量再來請見，更何況今夜是個怎樣危機的場合啊。
而且，她黑色羽毛狀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玄宸搖著頭想要清醒一些，現(xiàn)在事態(tài)緊急，可不能浪費在崔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