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馬克的派對
我坐在前廊，一邊看漫天的群星和那輪滿月，一邊在等莫麗卡。一片薄云飄過，像把刀似的把月亮一切兩半，又很快飄走。我聽到汽車輪胎壓過礫石發(fā)出的嘎吱聲，接著看到前燈的燈柱，一輛車開上了門前的車道。莫麗卡從駕駛座下來，穿著條深灰色的微喇叭長褲、一件海軍藍(lán)對襟羊毛開衫，外面套一件米黃色夾克。夾克拉鏈沒有拉到頭，露出里面羊
毛衫的海藍(lán)色，襯得她眼睛更藍(lán)了，那一頭金發(fā)隨意地搭在肩膀上。
她羞赧地一笑，看著我眨了眨她長長的眼睫毛，走了過來。我心如鹿撞。我們在一起快三個月了，每次見到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這是一種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削弱的緊張。
“你美極了!”我由衷地感嘆。
“謝謝，”她做了個行屈膝禮的樣子，“你看上去也不賴啊。
我吻了吻莫麗卡的臉頰。德古拉從屋里出來，向莫麗卡的媽媽揮揮手，她媽媽坐在副駕駛座上沒下來。
“派對結(jié)東，記得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們，記得啦?”德古拉對我說。
“放心吧?！蔽艺f。
我們上了車，莫麗卡開車，我坐在后排。莫麗卡拿到學(xué)員駕駛證已經(jīng)有幾個月了，所以只要有個持正規(guī)駕照的人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想開多遠(yuǎn)都可以。星期一，也就是后天，莫麗卡就要參加路考，可以拿正規(guī)駕照了。
寒假里預(yù)約好路考時間后，她就有點(diǎn)擔(dān)憂。她將車倒出車道，離開我家，才拉下后視鏡，在鏡子里沖我笑了笑，我也對她微笑示意
“今天過得怎么樣，大衛(wèi)?”她媽媽扭過頭問我。我倆聊了一會兒。她跟我聊起今天早些時侯她倆去購物的事，還說起莫麗卡是怎么開車過去的。我告訴她我和伯尼·科薩在后院里玩，然后還一起去跑步，只字未提跑完步以后我還要在后院里加練三小時的事。
當(dāng)然我也不會告訴她我是怎么用心靈傳動把枯樹一劈兩半的，更不會聊到德古拉怎么向我丟刀子，我又怎么讓這些刀子轉(zhuǎn)向射中五十英尺外的沙袋。我沒說我渾身是火，也沒提到那些被我舉起、碾碎和撕裂的東西。
又是一個要保守的秘密，又是半真半假的談話，讓我都覺得自己在撒謊。我很想告訴莫麗卡這一切，因?yàn)槲艺J(rèn)為在她面前隱藏真正的自我，在某種程度上是對她的背叛。特別是最近這幾周，這種負(fù)罪感越來越強(qiáng)烈，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但我也知道我別無選擇，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
“是這家嗎?”莫麗卡問。
“沒錯。”我說。
她開上丹尼爾家門前的車道。丹尼爾正在車道盡頭踱著步，他穿的是牛仔褲和羊毛衫。車開過來的時候，嚇了他一跳，他就像一頭突然被汽車前燈照到的小鹿，有點(diǎn)懵了。他今天還打了嗜喱，我以前從沒見他這么打扮過自己。丹尼爾走到車邊，打開門，側(cè)身進(jìn)來，坐到我旁邊。
“丹尼爾。”莫麗卡和他打招呼，然后又把他介紹給自己媽媽。
莫麗卡將車倒出車道，開上大路。丹尼爾雙手緊緊抓住座椅，顯得有些緊張。莫麗卡開上另一條路一我以前從沒來過，然后右轉(zhuǎn)上了一條彎彎扭扭的車道。沿車道一路停了三十多輛車，車道盡頭是一座綠樹環(huán)繞的兩層樓大房子。還沒到房子眼前，里面的音樂聲就飄過來了。
“老天，這房子真不錯?！钡つ釥栒f。
“你們在那兒要守規(guī)矩哦?！蹦惪▼寢屨f?！白⒁獍踩?。如果需要什么，或者你聯(lián)系不上你爸就打我電話?！彼挚粗艺f。
“好的，哈特太太?！蔽艺f。
我們下了車，向前門走去。從房子旁躥出兩條狗朝我們跑過來，一條是金色的獵狗，一條是斗牛犬。它們搖著尾巴，抽筋似的嗅我的褲子它們聞到我身上伯尼·科薩的味道了。斗牛犬嘴里還叼了根棍子，我從它嘴里把棍子取出，然后扔到院子另一頭，兩條狗跟著就沖過
去了。
“多澤和艾比。”莫麗卡說。
“我猜多澤是那條斗牛犬?”我問。
她點(diǎn)頭笑了，仿佛帶著一絲歉意，我這才想起她對這房子有多熟悉。現(xiàn)在回到這兒，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異樣的感覺。
“來這兒真是個糟糕的決定，”丹尼爾說著看看我，“我現(xiàn)在方意識到這一點(diǎn)?！?p> “你怎么這么想呢?”
“你想想，也就是三個月前，里面這幫人把我倆的儲物柜塞滿了牛，還在午餐時間用肉丸子砸我后腦勺。而現(xiàn)在我們卻來這兒找他。”
“而且我肯定艾米莉已經(jīng)在里面了?！蔽矣酶觳仓廨p輕推推他。
進(jìn)門是道門廳。兩條狗從我們身旁沖過，跑到正前方的廚房里不見了，我看到那根棍子現(xiàn)在叼在艾比的嘴里。撲面而來的是音樂的聲浪，我們得大聲喊話才能聽見對方講什么。客廳里滿是跳舞的人，基本上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啤酒罐，只有個別幾個在喝瓶裝水或蘇打水。
看來馬克的父母都出城了，不在家。橄機(jī)球隊(duì)的家伙都來了，全窩在廚房里，他們有一半人穿的是校隊(duì)外套。馬克走過來，和莫麗卡擁抱一下，然后和我握了手。他和我對視了一下，但很快就望向別處。他沒有和丹尼爾握手甚至連看都沒看丹尼爾一眼。也許丹尼爾是對的，我們來這兒真是個錯誤。
“很高興你們能來。請進(jìn)，啤酒在廚房里，隨便拿?！?p> 艾米莉正站在屋子對面的角落里和人聊天。薩姆朝她那邊望，然后問馬克洗手間在哪兒。馬克給他指了路。
“我馬上回來?！钡つ釥枌ξ艺f。
橄欖球隊(duì)的人圍著廚房中央的操作合站著，莫麗卡和我進(jìn)去的時侯，他們齊刷刷扭頭盯著我們。我掃了每個人一眼，然后從冰桶里拿了瓶礦泉水。馬克遞給莫麗卡一瓶啤酒，給她打開了。
他看著莫麗卡的樣子，再次提醒我決不能相信這個家伙。我現(xiàn)在也覺得整個情形有些怪異。我在馬克家的房子里面，又和他的前女友莫麗卡在一起；幸好還有丹尼爾在這兒陪著我。
我彎下腰逗狗玩，等丹尼爾從洗手間出來，莫麗卡則走到客廳角落去和艾米莉說些什么。丹尼爾也知道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走過去，去和她們打招呼，他變得很緊張。他試著通過深呼吸來讓自己平靜。廚房里有兩個無聊的家伙把報紙點(diǎn)著了，就是為了看火燒。
“記得說些好聽的?！弊哌^去的時候我提醒丹尼爾說，他點(diǎn)點(diǎn)頭。
“你們可算來了。”莫麗卡說，“我還以為你們把我孤零零一個人丟這兒了呢?！?p> “想都別想?！蔽艺f，“嗨，艾米莉，你好嗎?”
“很好?！彼鸬?，然后對丹尼爾說，“我喜歡你的發(fā)型?！?p> 丹尼爾只是呆呆地望著她。我用胳膊肘碰碰他，他咧嘴一笑。
“謝謝，”他說，“你真漂亮?！?p> 莫麗卡會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聳聳肩，吻了她的臉。音樂聲越來越大了。丹尼爾和艾米莉攀談起來，盡管他有些緊張，但還是把艾米莉逗得直樂，他也隨之慢慢放松下來。
“你還好吧?”莫麗卡問我。
“你說呢?我和派對上最漂亮的女孩在一起，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讓你貧嘴!”她邊說邊用手指戳我的肚子。
我們四個跳了個把小時的舞，那些橄欖球隊(duì)的則一直在喝酒。有人拿了瓶伏特加出來，沒多久，有個家伙就在洗手間里吐了，我也沒看清是哪個。很快，整個一樓都是嘔吐物的味道。又有個喝倒了的，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著了，其他隊(duì)員就用記號筆在他臉上亂畫。在通向地下室的過道里，人們不停地進(jìn)進(jìn)出出，不知道樓下在搞什么。我有十分鐘沒看到莫麗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