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青坐在屋內(nèi),趁著明早出發(fā)回林城前的零碎時間,再趕些針線活——她要親手給勝男縫制一雙鞋墊。
吳建軍鬼鬼祟祟的出現(xiàn)在屋門口,對著勝男招了招手:“乖孩子,來,大舅給你買的酥餅?!?p> 勝男下意識地往曼青身后一躲,小心翼翼地她身后探出一個頭來:“謝謝舅舅?!?p> 吳建軍咧嘴笑著跨進門來,將那袋酥餅放在竹筐邊上,“誒喲,瞧瞧,我這二妹就是手巧,做的這鞋墊,可是真功夫!”
曼青也沒抬頭,不過輕聲道:“有什么話你直說,拐彎抹角作什么?繞來繞去,可不是你的風(fēng)格。”
吳建軍一屁股在曼青對面坐了下來,身子往前挪了挪,“你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好了,我做大哥的要大度,不跟你計較。找你商量個事情唄,我看你,好像跟顧鴻愷關(guān)系很不錯嘛?”
曼青的手捻在鞋墊邊沿上,冷笑道:“你打聽這個干什么?該不是,你把借錢的主意動到我們顧總頭上去了吧?”
“嘿呀!真不愧是我二妹呀!聰明的不得了呢!我跟你講,我聽媽說,那個冬香家里一聽咱們達海腿廢了,說什么都不認這門親事。說是要結(jié)婚那,就要跟她斷絕母女關(guān)系什么的。你說說,就她們家那男人婆,要不是咱們達海廢了一條腿,可還真輪不著她呢?!?p> 吳建軍一面說,一面砸吧著嘴道:“反正吧,她家里這事既然黃了,那嫁妝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你大嫂這都快生了,我連買奶粉的錢都拿不出來,實在沒法子,你就幫幫忙?!?p> “什么大嫂生兒子沒奶粉錢!我之前給大嫂包的紅包去哪里了?還不是你拿出去干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情了!張嘴就胡來,你就這點出息!”曼青說話的時候略有些激動,面上也跟著泛起紅暈來。
吳建軍嘴里咀嚼著一根牙簽,雙手環(huán)保在胸前,瞬間斂了笑意:“你可別拿那點紅包打發(fā)我。我跟小慧、還有媽,那天看縣里電視臺的新聞,可都看到了。你,就是你,跟那個顧鴻愷,兩個人一身泥,抱作一團呢。那鏡頭看著,可別提多羞人了。也虧得你不是黃花大閨女,要不然,咱媽還不得急死。反正吧,你既然都跟顧鴻愷好了,我去隨便借點錢,那對他來說都是毛毛雨,人家根本不會在意的好嘛?!?p> 曼青把鞋墊放在一邊,把手里頭的線團繞上,針頭別好,全都收拾到了竹筐里,這才起了身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反正明天我也要走了,眼不見為凈?!?p> 只聽著“呸”的一聲,吳建軍把牙簽吐到了地上:“你可別裝的自己好像一點不知道似的。我哪一點說的不對了?縣里頭可是都傳開了,都說你這是傍上大款了,所以才在人家公司里頭領(lǐng)著高工資呢。那你可不得多替咱們家里頭想想呀,我手頭借到錢了,那小慧、還有媽都高興,家里頭太太平平的,沒人惹事,有什么不好的?”
曼青也不搭理他,不過低著頭,目光望向方才沒有繡完的鞋墊。她心里頭堵著口氣,實在是難受,索性又取了針線,接著往下縫,定定神。
“來,勝男,你跟大舅講,你媽是不是和顧鴻愷好上了?”吳建軍腆著臉,握著勝男的小胳膊問道。
勝男搖了搖頭,撅著嘴道:“大舅舅,不許你這樣說媽媽!”
吳建軍挑了挑眉梢:“嘖,還真是有什么樣的媽,就有什么樣的孩子。瞧你那急吼吼的樣兒,有這樣對大舅舅說話的么?”
“啪”的一聲,曼青一掌拍在茶幾上,可把吳建軍嚇得當即愣住了。
曼青舉起手里頭的針,在吳建軍跟前晃了晃,狠聲道:“吳建軍,別給臉不要臉!快滾!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得得得……這就一潑婦,顧鴻愷眼睛瞎了才瞧得上你呢……”吳建軍一面嚷嚷著,一面慌不擇路地抱頭鼠竄下樓去了。
曼青跟著吐出長長的一串氣,心下卻是五味雜陳。原來在自家的家人面前,她就是這樣不堪的么?即便她早就知道他們的秉性,可是但凡念起來,心下總歸是意難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