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識殷明陽
殷明陽打發(fā)菡福去投拜貼，與管家收拾停當(dāng)，在前堂簡單吃了早飯。管家在店前看菡福有沒有回來，看到從街東一人騎馬慢行而來，朝店里喊道:“那邊過來的莫不是二公子？”
殷明陽也來到街中，那人也將到近前，看到二人叫到：“哥哥，您怎么來了？”來人正是殷明月，來到近前下馬便問，“母親大人安好？又讓娘和哥哥擔(dān)心了?！?p> 殷明陽笑著一把拉起他，“只是家人想你急切了，進(jìn)來說話吧?！比送昀镒?，殷明陽看到有兩人滿頭大汗從不遠(yuǎn)處跟過來，一人在斜對面停下，一人從店前過去往西匆匆而去。
殷明月也看了一眼，邊走邊說，“一路跟著我來的，這多虧了他們送的馬。”一邊握拳捂嘴偷笑。
三人進(jìn)了房，管家關(guān)上門。殷明月收住笑容，跪向殷明陽，“這幾年辛苦哥哥家中操持，侍奉母親。弟弟這次估計惹禍了?！?p> 殷明陽連忙將他扶起，一旁坐下，“我的好弟弟，你莫要擔(dān)心，你沒事就好。你把事情前前后后詳細(xì)告我，你究竟有沒有殺人，若殺了，都?xì)⒘苏l，怎么殺的，若沒有，人是怎么死的。有我和九叔在，咱們定會平安到家。”
管家一旁給二人斟上茶水，一杯遞與明月：“二公子莫著急，喝口水，慢慢講?！?p> 殷明月接過茶水：“我沒有殺人”，然后把事情經(jīng)過詳細(xì)說與二人。
“出事之后，我連夜向懷州來，打算盡快趕回洛陽，不過在路上想了想，這事出的蹊蹺，他們不會干休，我折騰一天，累的不行，再連夜趕路，后面遇著什么事就沒力氣應(yīng)付了，索性在林子里睡了一宿。第二天才到陽亭鎮(zhèn)，就遇上了外面那兩人，應(yīng)該是姓劉的他們派的人，我估計進(jìn)了陽亭鎮(zhèn)就被他們盯上了。我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人，會不會對我動手，萬一人多，出了鎮(zhèn)上我更難辦。我索性假裝不知，就在客棧住下，在房間做好機關(guān)，等他們動手。結(jié)果等到半夜也沒有動靜，我小睡了一會，到四更左右，我悄悄翻窗出去，把他們兩匹馬都牽了出去，沒想到他們兩個挺警覺的，我剛出了客棧，他們就追了出來。他們兩個腳力不錯，奇怪的是他們只追不喊。我想了想便撥轉(zhuǎn)馬頭往鎮(zhèn)東跑，往后看他們只有一個人追我，另一個往西去了。我跑出去三四里地，看他沒跟上，找了樹林把一匹馬栓在林中，然后往回來。迎頭沖他去，他見我拔劍沖過去便閃在一旁，還是在后面跟著，不一會我就追過了另一人，那人也沒什么動作，本來他是急行，見我過去，腳步倒慢了下來，離的遠(yuǎn)了，他就快，離的近了他就慢。我干脆就快一陣，慢一陣晃晃悠悠的進(jìn)了城，然后遇見遇見你們?！?p> 聽完管家先開口：“此事頗為蹊蹺，前后皆有不合理之處?！?p> 殷明陽笑道：“我也是這般想”，轉(zhuǎn)問明月，“你覺得那劉靜山劍法如何？”
殷明月回：“他出手兩次，與我交手只那一招，劍來勢如驚雷，有破空之勁，收劍身形飄逸靈動，平生罕見。”
殷明陽聽的眉頭一緊，轉(zhuǎn)而又笑道：“飛龍劍人稱天下第一，奈何你不得，反被你傷，你如今揚名立萬了?！惫芗乙慌允洲酆氁残α似饋怼?p> 明月氣道：“你們莫取笑，我哪里是他對手，我只奇怪他那一劍我本擋不住，當(dāng)時不知為何后繼無力，僥幸不被他所傷，事后想來怕的不行。”
明陽道：“我替你說完吧，如你所想，劉靜山應(yīng)是有傷在身，不是你運氣好，是有人為之?！?p> 殷明月不解，管家也是一頭霧水。
明陽繼續(xù)道：“此事若是意外，那就太荒唐了。若是陷害，那同樣是破綻百出，怎么就死了一只鳥，有人打架，你去勸架，劉三公子就不明不白的受了傷，又死了，從頭到尾說出來誰人肯信？”
管家道：“這么說，這件事就好解決了?！?p> 殷明陽擺了擺手，“現(xiàn)在最麻煩的是迎春客棧死了人，一把火燒了東陶鎮(zhèn)，這下讓之前的荒唐變的一點都不重要了。有兩個關(guān)鍵問題，兜這么大圈子，若是要殺二弟，哪用這么麻煩，要么是想殺二弟的人沒有殺人的本事，要么就是不敢殺。另一個就是，東陶鎮(zhèn)活下來的只有靈丘道長和劉靜山，至少有一個人在撒謊?！?p> 殷明月問：“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殷明陽看了看他們道：”既然是沖著我們殷家來的，咱們也不用躲，我讓菡福下帖后自行離去，咱們?nèi)宋渫S局走一趟，會一會諸位英雄?！?p> 說罷，三人徑往武威鏢局而去。
殷明月路上遇見的兩人正是平四海派去的人，先到之人已向鏢局眾人把路上之事詳說一遍。眾人已商議多時。這邊張不凡說道：“松風(fēng)觀靈云道長有恩與我，在下任憑差遣?！?p> 靈丘道：“多謝張兄弟”，又轉(zhuǎn)向慧遠(yuǎn)大師，“慧遠(yuǎn)大師德高望重，還請大事主持公道?！?p> 慧遠(yuǎn)大師還未答話，劉護衛(wèi)便開口：“殷家小子殺了我家公子，我本已是死罪，留著賤命就是要抓他回去，是殺是留，也要我家大人決斷?！?p> 劉靜山看了看他，也對慧遠(yuǎn)大師道：“若不是出了人命，我叔父也不愿與殷家糾纏。若他殷家講道理，把殷二公子交與我，雖不敢保他活命，但我會盡力在叔父面前保全。其他任憑大師做主?！?p> 其他人也是隨聲附和，都說來了就不能讓他們走，一時群情激奮?；圻h(yuǎn)大師欲出言安撫，這邊又聽門下來報，殷家三人登門拜會?；圻h(yuǎn)便要起身，旁邊平總鏢頭道：“大師且慢，若是平時，我自要親自迎接，但今時殷家兄弟是來謝罪，再去相迎恐怕不合適吧，且我門下也死了這些兄弟?！?p> 慧遠(yuǎn)四下看看眾人，只得作罷。
說話間殷家三人已進(jìn)得院子，直向前廳而來。其實殷明陽并不常在江湖走動，此間眾人對他多是聞名，不曾見過，心下倒有些期待，看看這名揚天下的殷家大爺是怎般的人。殷明陽進(jìn)得廳來，明月與管家分立左右。眾人打量三人，只見中間這人身著緞面白袍，淡紫鑲邊，下擺金秀祥云六朵，頭戴小方巾，上扎紫色飄帶，面白如玉，清秀俊朗，眉目含笑，讓人看了就覺便覺親近。眾人暗嘆，天下竟有如此俊美風(fēng)流人物。右邊一人二十歲上下，一身青灰，左手持劍，背搭一長包，也是生的劍眉朗目，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只是目色深沉，不似二十歲的年輕人，面色又透著精怪的邪氣，想來就是殷家老二。左邊的人看起來四十五六，老成持重，精氣內(nèi)斂，腰跨重劍，左手持另一把青鞘寶劍，盤刻青鸞。
殷明陽看了下廳上眾人，抱拳施禮：“在下殷明陽，見過慧遠(yuǎn)大師，平總鏢頭，和眾位英雄，有禮了”。明月與管家一同施禮。
慧遠(yuǎn)見平四海沒有立即答話，本一直存心調(diào)解此事，便接過話說：“樂師別來無恙，老夫人近來可好？”慧遠(yuǎn)并未以江湖人身份稱呼，而叫官稱。
殷明陽答：“多謝大師，家母尚安，惟念二弟，夜夜思之，才命我來促二弟速歸，莫路上貪玩耽擱。不期與大師與各位英雄一聚，何幸之至。”
慧遠(yuǎn)道：“貧僧云游途中，東陶鎮(zhèn)至此先后遇靈丘道友，劉大俠一行，張大俠，封道友，在平總鏢頭攪擾。”介紹一遍。轉(zhuǎn)向平四海道：“我們請殷樂師坐下說話吧”。
平四海適才不知在想什么，自三人進(jìn)廳就沒什么反應(yīng)，這聽的慧遠(yuǎn)說話這才面無表情的答：“三位請坐”。
殷明陽道：“謝總鏢頭”，走到右首然而并未立即坐下，轉(zhuǎn)向劉靜山等抱拳說道：“久慕河北飛龍劍天下無雙，無緣拜見，今日有緣得見，果然氣宇非凡。不幸聽聞令弟與幾位兄弟遇難，期間還與吾弟有些誤會，個中緣由，定助諸位查明清楚，今日來特向劉大俠賠罪，改日我再親自到劉府向劉大人請罪。”說完落座。明月與管家只站身后，并未落座。
自殷明陽進(jìn)門，劉靜山一番打量便已心生好感，又聽殷明陽客套恭維，便又去七分氣。但聽到誤會二字，其他一概抹去，甩個干凈，登時火起。起身道：“俠字不敢當(dāng)，但在下自拊分得清是非，講得通道理。令弟殺人是我與靈丘道長兩人親眼所見，我等一行，六人喪命其手，又火燒東陶鎮(zhèn)，手段何其毒辣。如今你輕描淡寫一句誤會就算了么。之前我等商議，也是慧遠(yuǎn)大師說和，你殷家一向門風(fēng)清正，只要把令弟交與我手，向家叔賠罪，我也愿在叔父面前周旋，保他一命。你若一心包庇令弟，雖說你殷大公子名震天下，在下也要斗膽請教了”。劉靜山雖是心有怒氣，一番話說的是要劍拔弩張，但語氣仍是平淡無奇。
靈丘道長這邊也是接話：“殷公子，令弟可是在我眼前殺人，貧道年近花甲，與殷家素?zé)o仇怨，豈會平白冤枉了他，就算老朽糊涂了，劉大俠也是英明遠(yuǎn)播，并不在你之下，決不會信口雌黃。你把人交與靜山，我受之傷，也不計較了。再替平總鏢頭做個主，若靜山帶殷二公子交劉大人處置，無論生死，請平總鏢頭也不要再計較，劉府自有交待，不知平總鏢頭給不給這個面子?！?p> 平四海這邊接道：“不敢煩勞劉府交待，我門下幾條賤命自是比不得三公子尊貴，把人交與劉府，此事便是有個了解，與殷家再無干系，若劉大人仁慈，留殷二公子活命，我等也不再找后帳。殷公子，你看如何？”又向慧遠(yuǎn)大師道：“大師，我等如此退讓，可算公道？”
慧遠(yuǎn)大師幾日來都在盤算如何說和，眼下卻是一見面成了這種局面，幾人輪番說話都在情理，有心保全殷明月卻不知如何開口。正欲打個哈哈，殷明陽已經(jīng)開口，卻并未起身，仍是面色如常，面露微笑道：“是在下的不是了，進(jìn)得門來未能先聽眾英雄直言，了解此事緣由，聽了家弟一面之詞，說話魯莽了。今日兩廂照面，對質(zhì)清楚，看是誤會，還是吾弟惡行，再做決斷如何？”
慧遠(yuǎn)大師這才反應(yīng)過來道：“樂師所言極是，人已到此，不妨對質(zhì)清楚，各位都是江湖有身份之人，道理都是講得通的，不要因誤會傷了和氣。”
平四海急道：“這有什么好對質(zhì)的，莫非是靈丘道長和劉大俠合起伙冤枉他不成。”
殷明陽之看了看靈丘與劉靜山，沒有立刻答話。一直沒說話的張不凡道：“平總鏢頭，你可知殷大公子的名號？”
平四海不知何意，張不凡接著說：“十年前群雄戰(zhàn)太保，殷大公子一己之力擋五路人馬，自此義薄云天的名聲傳遍天下，一手鳳凰劍傲視群雄，人稱兩旬明陽平四海，平總鏢頭，聽明白了嗎，您只是人家名號的尾巴，人家怎么有興趣跟自己的尾巴說話呢。”
眾人大多聽過殷明陽的名號，但對來來由并不都清楚，一時好奇起來，一邊看看殷明陽，一邊看看張不放，最后都看著平四海，都是瞧熱鬧的樣子。
平四海聽得張不凡挑撥，怒氣上頭，便要發(fā)作。殷明陽馬上抱拳對平四海道：“總鏢頭，失禮了，江湖人胡亂稱呼的，在下是愧不敢當(dāng)，也從未認(rèn)過，平總鏢頭不要在意?！倍鬀_張不凡施禮道：“閣下箭出如電，百步追魂的神技在下仰慕久已，當(dāng)之無愧神箭二字，不似在下，徒虛名而已?！痹掍h一轉(zhuǎn)又問：“只是不知閣下與此事有何瓜葛，是為見證，還是吾弟亦有得罪之處？”
張不凡拱手道：“殷公子抬舉了，在下與二公子不曾有隙，只是我與靈云道長有舊，昔日得受頗多指點，雖無師徒名分，卻有師徒之誼。如此算來，靈丘道長我也要尊一聲師叔的，途遇道長遇難，便在前侍奉聽其吩咐，以盡情誼?！?p> 殷明陽道：“神箭先生至情之人，在下敬佩?！闭酒鹕韥硐騽㈧o山道：“靜山兄，在下有一事請教?！?p> 劉靜山道：“不敢當(dāng)，大公子請問便是?！?p> 殷明陽道：“當(dāng)晚靜山兄出手之時，屋里之人是何狀況，可有爭吵之聲？”
眾人向劉靜山望去，劉靜山道：“我一行之人，都倒在地上，身上有劍傷，躺臥各處，當(dāng)時認(rèn)為皆已遇害?！鞭D(zhuǎn)向靈丘道：“晚輩確是應(yīng)該先仔細(xì)觀察諸位狀況，然后與之周旋，只是事出緊急，當(dāng)時又其在心頭，行事魯莽，未及思慮，幸好道長吉人天相，在下慚愧不已?！闭f完拱手一拜。
靈丘道：“靜山莫要自責(zé)，當(dāng)時你出手果斷，若要猶豫，反被殷明月所傷，更得不償失。”
劉靜山再拜。
殷明陽道：“道長所言甚是，換做在下也是如此一般。靜山兄在窗外之時，可知屋內(nèi)發(fā)生合適，又聽到房內(nèi)有什么動靜，說了什么沒有？”
劉靜山道：“我聽到那白長風(fēng)說，人果然是二公子殺的。我當(dāng)時想，二公子能輕而易舉殺了眾人，定有過人之處，遍趁他回話之際，突然下手，想要一舉擒下，卻不知身已中毒，氣勁不至，反被令弟所傷，這樣想來也不難理解眾人會受制于二公子”。說罷轉(zhuǎn)向殷明月道：“二公子手段了得，在下領(lǐng)教了?！毖壑猩涑鲆坏览涔狻?p> 殷明陽又問：“這么說靜山兄是沒有親眼見到明月殺人了，也沒聽到明月親口說殺人之事了？”
劉靜山欲要說話，靈丘道長面帶不悅道：“殷公子的意思是老朽污蔑二公子了？”
殷明陽笑了笑說：“道長勿怪，在下只是與諸位推敲此事細(xì)節(jié)，并非與我二弟強行開脫，以道長的身份地位，斷不至故意構(gòu)陷。僅憑諸位所見所慮，換做任何人也不會覺得我二弟有冤枉之處。現(xiàn)下先不說明月有無罪過，明月離家三年，各位也不乏有兒女之人，母子思念之情，都能體會一二。想我母親，兒子外出三年有余，正欲相見，卻被人帶走，假若一去不回，豈不讓人悲痛欲絕，所以還請諸位英雄體諒，讓我?guī)Ф芑厝?，與家母見上一面，一來解高堂思念之苦，二來我二弟也算盡孝，為人不過忠孝二字，望諸位成全，待家母見過二弟之后，在下親上河北，登門謝罪，在下雖少在江湖行走，卻對江湖朋友從未食言，慧遠(yuǎn)大師，平總鏢頭，靈丘道長，劉大俠，諸位可否勉為其難，在下謝過了?！?p> 慧遠(yuǎn)邊聽邊點頭，殷明陽說話在情在理，本想著借機打個圓場，平總鏢頭搶過話來道：“說來說去，繞了一大圈，還是想就這樣把人帶走了么，你把我們當(dāng)什么，我是個粗人，管不了你這許多，就算劉大俠放你們走，我可不會放，今日來了我的地盤，管你是天王老子，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p> 平四海這樣一說，就沒人再說話了，雖然有些已經(jīng)被殷明陽說動了，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和平四海的意見一致的。有一段時間沒人說話，氣氛就有些壓抑。有的人覺得馬上就要動手了。手都放在兵器上，就等平總鏢頭一聲令下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