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步履維艱(五)
整個上半場,石乾鋒簡直如坐針氈。那剩余的四十分鐘簡直就是四十年四百年一樣,殘酷地炙烤著石乾鋒的神經(jīng)。
如果說要進球才能緩解他當時的壓力,他想此時螳螂社的球門早已被碾壓成幾封;如果說要冷雨冰雪才能澆熄他的憤怒,那么老天也都愁壞,得把幾年的存量都給石乾鋒預(yù)支;如果說要勞云塵的美味佳肴才能安撫石乾鋒的心靈,那鷹揚社附近的所有超市菜市只怕都得是空的,勞云塵則不知還能不能有下廚動手的力氣。
球迷們的心也是一直懸著的,有一闕《望江南》單道鷹揚社球迷的愁急,詞云:
飄飛絮,似那萬千愁。炎日不知心底恨,山前猶自扮嬌羞。多想耳光抽。
尤其令石乾鋒和球迷憤慨的是,裁判偏向性嚴重也就罷了,尺度放太開,螳螂社的球員可以肆意地運用他們的身體侵犯鷹揚社的球員,最讓人看不懂的是針對性實在明顯。同樣的動作螳螂社放倒了鷹揚社球員只是吃到了警告,而鷹揚社球員卻得背一張黃牌。石乾鋒因為不滿裁判的判罰幾度找第四官員交涉,還差點被罰到看臺上。
運氣真是全給了螳螂社的球員,一點都不給鷹揚社,哪怕他們幾乎踢出了賽季以來最好的進攻,石乾鋒最滿意的進攻,還是顆粒無收。
且看當時,鷹揚社控球,球傳來傳去,螳螂社連碰都碰不到,就這樣傳控近三十多腳,球到了螳螂社大禁區(qū)附近,節(jié)奏忽然改變。
在維蘭度的調(diào)度下,皮球煥發(fā)出了動人的魔力,先是一腳斜傳給了左邊插上的波爾蒂略,波爾蒂略帶了兩步,又給了插上的杜姆,杜姆不敢多帶球,回傳給維蘭度。
此時節(jié)奏忽然改變,只見他眼睛看著遠端的亨斯亭頓,腳腕卻忽然一抖,把球給了禁區(qū)內(nèi)的科倫,科倫此時正像推土機一樣碾壓著對方中衛(wèi)往里擠,沒有多余的精力護球??苽悈s并不著急,腳往后一彈,準確找到跟上的維蘭度。維蘭度絲毫不停腳步,又是一推,推給了三米外的戈麥斯,此時他的對手被科倫吸引,對他疏于防范,不過他也沒有停球,輕輕一推,把球往回給維蘭度。
維蘭度迎上皮球就是一腳爆射。
兩個大中鋒吸引了全部防守,輪流給維蘭度搭炮臺,終于打響最厲害的一炮,可是這老天就像跟鷹揚社作對一般,球重重打在立柱彈回,剛要被趕上的科倫捅進去,又被及時出擊的門將死死壓在身下。
倒霉的運氣卻還是沒有結(jié)束,加斯蓬的遠射打在了橫梁上,石乾鋒苦笑,這是球隊連續(xù)三場遭遇這樣的厄運了;維蘭度角度極為刁鉆的任意球直接轟門離立柱就差了那么幾公分;最讓球迷發(fā)狂的是好不容易有一次反擊,最后還是......
當時,杜姆和加斯蓬形成一前一后兩道大閘,干凈利落地搶斷了對手的傳球,然后一個過渡直接找到維蘭度,維蘭度沒有停球,直接給正在往回跑的戈麥斯。
戈麥斯身體笨重,不過還是勉強轉(zhuǎn)過身,追上來了皮球,對手又受到越位干擾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再追戈麥斯卻慢了一步,戈麥斯形成單刀,從容起腳,誰知調(diào)整太倉促,角度太小,直接被門將沒收。
戈麥斯氣得把全身的力氣都發(fā)泄在草坪上,狠狠用手捶了幾捶。
場邊的約翰森更是氣得直接把一瓶水直接砸在地上,也差點被第四官員警告。
接下來是最沮喪,最泄氣的15分鐘。
整個更衣室就像一團黑云圍住,石乾鋒有一度甚至以為自己錯走進了又黑又暗的黑煤礦。氧氣稀缺,頭腦發(fā)脹,說話壓抑,心情沉重......
石乾鋒也懷疑,客隊的更衣室可能是有意這么設(shè)置的,又擁擠又狹窄,頂棚還不高,高一點的球員跳一下就能用頭頂?shù)教旎ò濉?p> 看著這一群拼盡全力卻顆粒無收的球員,石乾鋒忽然不知道怎么說話了。想來想去球員們做錯什么了嗎,沒有。
球員們沒有照實執(zhí)行石乾鋒布置的任務(wù)嗎,沒有。
球員們有誰消極怠工了嗎,好像也沒有。
可是場上的比分就是這么殘酷,就像殘酷的現(xiàn)實,如李幻云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臺詞------為什么我那么帥卻沒有女朋友呢?
石乾鋒笑了,想到這些可愛的朋友們,石乾鋒的心情終于好一點。只是他笑得不是時候,他笑在當前就是鋒利的刺,深深扎在失落的球員的心窩。
科里冷冷地道:“教練覺得我們很可笑!”
石乾鋒一愣,笑容卻沒有半點改變,他點點頭道:“是,不過不是你們,是我們?!?p> 他早想這么糾正球員,早想這么告訴他們。
球員們都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吸引,茫然抬頭看著他,加斯蓬冷冷地道:“教練覺得可笑?”石乾鋒笑容更燦爛,道:“沒錯,你們不覺得命運本來就是這么可笑的嗎?”
有些人惱怒地瞪著他,更多的人卻是若有所思。
石乾鋒接著道:“我想問問你們誰買過彩票......”忽然發(fā)覺這話有些敏感,幾個球員正用警惕的眼神盯緊他。石乾鋒趕緊改變話頭,道:“我是說小時候,不是現(xiàn)在?!辈势睕]什么大不了,可是那后面,有心人自然會想到許多,石乾鋒可不想觸這禁忌。
當然沒有人說話,無論是沒有心情,還是不想談這么敏感的話題。石乾鋒接著笑道:“我買過,有一陣還非常癡迷,可是后來不買了,你們看我的預(yù)測那么準,可是老天好像就是跟我作對,總讓我在不經(jīng)意的地方栽跟斗......”
苦笑一聲,石乾鋒又接著道:“后來我承認我斗不過他,再后來我聽新聞彩票中心的領(lǐng)導(dǎo)一個接一個被抓,我了解似乎也不全是天意,不過我還是沒有再碰......”
科里有些不耐煩,道:“教練想說什么,讓我們別碰彩票還是懷疑......”石乾鋒明白他誤會,趕緊說:“不不不,我要說的是命運,是天意,是運氣!”
看著瞪大眼睛的球員們,石乾鋒接著道:“后來我決心不把自己的命運交托給上天,我的命運要我來主宰,雖然很辛苦,可是你們也看到了,我一步一步走到了現(xiàn)在......”
有幾個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石乾鋒的意思,眼睛逐漸有些光彩。石乾鋒受到鼓舞,語氣也漸漸堅定起來,道:“我要告訴你們的是為什么要泄氣呢,我們之中有誰是天生運氣好的呢?”說著故意玩笑道:“來,或者說最近運氣非常旺的,出來一個,我派他上場,咱們下半場比賽就靠他了!”
幾個老將不以為然,都知道石乾鋒玩笑,卻都撇著嘴。年輕球員卻非常喜歡這樣的方式,氣氛也活躍一些,維蘭度笑道:“這家伙運氣不錯,到夜店被人認出,一個晚上沒有出一分錢,有美女陪......”
維蘭度說的是尼爾。尼爾還有一些少年人的靦腆,不過文化開明,對于這種事沒有什么躲閃,坦然面對著眾人的目光,漸漸地還有幾分得意。
石乾鋒大笑道:“其實也不是運氣,他最近的表現(xiàn)值得這樣的贊賞。”盯著尼爾道:“好,這場比賽借你一點運氣,下半場你上!”
尼爾顯然想不到石乾鋒說真的,幾個首發(fā)球員也都不相信石乾鋒這么兒戲。石乾鋒卻對亨斯亭頓道:“你休息一下?!焙嗨雇ゎD有些愕然,不過沒說一句話,點點頭想起身去沖澡,抬頭看到石乾鋒的目光又坐回原位。
石乾鋒笑著道:“我沒有開玩笑,還有誰云齊旺的?”這回真沒人站出來,都被這主教練的作風(fēng)震驚到了。
石乾鋒苦笑道:“看來我們也不能指望運氣,只能指望我們自己了!”
他這句話非常嚴肅,隊友們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苦心,表情也都嚴肅起來。
石乾鋒又道:“你們再想想,品良心說咱們拿了兩場勝利,是憑運氣嗎?能夠打敗雞鳴社,打敗雞鳴社,是靠運氣的嗎?”
球員們的眼睛都睜大了,呼吸也都急促起來,石乾鋒大聲道:“不,不是,我們的每一分都是自己拼出來的,我們不靠運氣,不靠任何人,我們要靠我們自己!”
杜姆跟著大吼一聲道:“對,我們靠我們自己!”
科倫也跳起來,吼道:“沒錯,靠我們自己!”接著是戈麥斯,接著是上不了場的若昂金,接著是加斯蓬......
石乾鋒也非常激動,道:“好,你們還有四十五分鐘,去證明自己,去吧!”
看到鷹揚社的球員昂然走出球場,全場沸騰。
螳螂社的球員看著球員每個人身上好像都發(fā)著光,騰著氣,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威懾力在侵略著他們,不由十分動容。
再看場外的主教練石乾鋒,此時早不像上半場時候那么坐立不安,他正和其他幾人有說有笑,螳螂社的球員們懵了,都暗道:“他們有什么詭計不成?”
勞云塵和約翰森也好奇,道:“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嗎?”石乾鋒搖搖頭,道:“沒有!”約翰森急道:“那你還這么從容?”
石乾鋒笑笑,一時卻還不知怎么跟他們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一闕《菩薩蠻》卻正好能夠表述石乾鋒的心情,詞云:
從來我命都由我,無心閃躲無心墮。
便是一個人,遍嘗勞與辛。
朝來迎怒日,臨暮歸程疾。
日日復(fù)年年,總能奔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