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過子時,夢有千語莫回頭,”有聲音在身側(cè)輕聲喚著,又聽一聲梆響,如一把燕剪,一刃便將崇樓心思剪碎,腦海中的畫面轉(zhuǎn)瞬破碎,他茫然間醒來,一滴清淚從腮邊劃過流進(jìn)唇里,說不出的苦澀。
一枕黃梁夢醒,他懂得了太多太多,他突然聽懂了女子那深奧如佛偈一般的話:只要遇見了便再也錯不過了。
是啊,遇見了便再也錯不過了,那是他的劫,一旦遇上便是相思蝕骨,不死不休的劫。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本就是一句妄語,如今的他只求,但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他打定了主意,不再猶豫,縱身鉆進(jìn)無邊夜色,他輕功好極,飛檐走壁,快得如同一道刺破黑暗的光。現(xiàn)在的他只希望快些再快些,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他要比思念更快尋到她,甚至,追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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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披著星辰月色離開的,又是頂著晨曦返回的。遠(yuǎn)不似離開時的哀怨愁苦,如今的崇樓眉梢含喜,還有些嬌羞,眸中盡是佛前難覓的人間風(fēng)月,噗哧,一貫不茍言笑的他竟笑露了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碰到了多大的喜事,他輕抿薄唇,唇上嬌艷欲滴,那是女兒家常用的口脂,是他從她那里偷來的,從她的唇上。
兩人見面時遠(yuǎn)沒有鶯鶯燕燕的畫本冊子中描繪的那般生離死別,驚天地泣鬼神。恰恰相反,反而簡略的有些粗暴,他只是一把攬過她去送了個貪婪成性的吻。有了昨日的經(jīng)驗這次的他輕車熟路,尋的頗準(zhǔn),一擊得逞,當(dāng)然也不能全然怪他一人,也怪她沒有躲。何止是沒有躲,她還抱的他死死,主動的出奇,不愿放開。他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反正即便是他一直抱著她也不累,反正再睜眼時已聞晨鼓。
崇樓剛一回想便羞了一臉,恰逢樹上鳥兒覓食回來,對著他一陣嘰嘰喳喳,喜靜不喜鬧的他破天荒的沒覺得煩,抬頭望望間竟還覺得有些可愛,尋摸著有空給它們在樹上扎個草窩,讓它們一家安心住下。
昨夜走的急,木門未關(guān),反正他一窮二白在這寺中都是出了名的,也不怕誰惦記,他一步邁開,便要進(jìn)門。
刷......刷......,一陣秋風(fēng)掃落葉的聲響傳來,平常,卻又不平常,他的直覺感覺遠(yuǎn)超常人太多,他是有武藝傍身的,頭腦尚未發(fā)出指令身體便已在運功抵御,可是行不通,每一下都像掃進(jìn)了心里,痛得難受,像是要把什么絕不可放手之物從他心中剔出。
那條邁開的腿陡然收回,重重踏在門前的石板上,印下一個說不上深淺的鞋印。
掃落聲也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
“有事?”他冷冷出言,未加前綴的話語一般都對頗熟的朋友,不過聽這語氣......倒更像是對敵人。
身后只聽風(fēng)響,不聞人聲,他依舊未動,難得的耐心。
“無事?!币魂嚿硢〉纳ひ魪纳砗髠鱽?,“只是聽聞少谷主有喜事,前來道聲喜。”來人話語粗礪,仿佛枯沙劃過樹皮,聽著便叫人不喜。
崇樓眉鋒一顫,復(fù)又有意壓低氣機(jī),緩緩道:“喜從何來?”